夏承郢面对面看着冯绾，觉得还是看不明白她，两个人毕竟是夫妻，做女子的，莫不视丈夫为自己的依靠。

　　按理来说，冯婉一心投靠西北，不正是为了投靠他夏承郢吗？但是，夏承郢在冯绾身上，始终看不到她的一点殷勤跟热切，冯绾对他始终是保持着应该有的距离，她太见外了，也太客气了。冯绾总是淡淡的，虽然看着是那样亲切，但是只要夏承郢每一次想要靠近多几分，都能够非常明显的感觉到，冯绾本能的想要去躲避他。

　　冯绾见夏承郢一直盯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冯绾对夏承郢说道，“小时候看过那样多的书，读过那样多的话，但是现在站在这西关一看，觉得以前读的那些书都是白念了。虽然书里面也曾经描绘过西关这一副广袤的样子，但是又哪里会像自己亲眼看见的那样贴切呢？再怎么样去描写，到底还是差了几分。”

　　夏承郢一听冯绾这样子说，便说道，“你说的这些话倒是真的，古往今来，书上对于西关的描写是多不胜数。我一直以来熟读于心的也有不少，可是就像你刚才所说的一样，以前的书全都是白念了的，只要任何人一站在这西北之地，都会有一种全然一新的感受，不是什么语句都可以描绘得出来的。”

　　“王爷，您头顶着这西北的天，脚踏着这西北的地，真可谓是顶天立地的男子。”冯绾由衷的说道，“可是，我却知道这是西北之边，有乞颜部队，后面西南一带，却又有敕勒跟柔然，这西关可谓是夹在中间，呈现腹背受敌之势，王爷身处这其中，可见承受的压力巨大。”

　　“你说的一点也没错。”夏承郢接着冯绾的话，说道，“西关之地，自古便多蛮夷，西关大军的确是夹在乞颜跟敕勒川中间。虽然敕勒大军的实力无法跟乞颜大军相比，但若是他们趁机挑衅，西关也会觉得棘手。但是眼下，这片地方是最合适西关大军驻扎的，如果再度往北，士兵们连生存都觉得艰难，如果再回南边，北边的敌人就会再度侵略边线，我也曾经冥思苦想过如何把这些人都一举拿下。但是其中的难处可想而知，西关的战事拖延了这么久，不是没有原因的。”

　　“王爷已经做得很好，不要太过于苛求自己，如果换了别人，如今这西北的天下可能就不是这样太平了。”冯绾说道。

　　夏承郢见冯绾如此有心安慰自己，便笑了笑，说道，“冯尚书是一个高风亮节的人，但是我却没有想到，冯尚书也教子有方，把你教养得如此与众不同。看着虽然是一个弱质女子，但是你的胆魄跟勇气，你的见识跟才情，是一般男子都比不上的。你真是时时刻刻都在给我惊喜，每一次听你说话，看你做事，我都有收获，都会发现一个新的你。你如果真的是一个男子汉，必然会在我之上。”

　　冯绾听了，有些难为情，说道，“父亲也有些遗憾，曾经有过两个儿子，但是在很小的时候都夭折了。父亲虽然觉得惋惜，但是也没有小看我。父亲不嫌弃我是个女儿，请了京城最好的先生来教我。长大之后，别的女儿家们都在等着父母去张罗婚事，等着出嫁。父亲却教育我说，女儿家这一辈子不是只能够嫁人这么简单，女儿跟男子一样立在这天地间。男子汉可以去做的事情，女儿家也可以去尝试。我觉得父亲的话是有道理的，所以，不过是处处都按照父亲的话去做罢了。”

　　“我在朝堂的时候，也得到冯尚书的许多提携，说起来，我真的很感激，冯尚书给了我不少忠告。”夏承郢回忆起来之前的往事，对冯绾说道，“但是，后面居然发生了这样多的事情，让人措手不及，这也是我没有想到过的。说来说去，当初离开京城的时候，我就应该做好一些安排，怎么样也不至于让你们父女变成这样。”

　　“王爷，别说了。”冯绾心头一酸，打断了夏承郢的话，说道，“父亲他是无怨无悔的，我也是无怨无悔的，王爷，请王爷不要再说下去了。”

　　夏承郢也不知道听见冯绾说的话没有。他稍微抬起头来，去看着西北那熟悉的天空，说道，“当初冯尚书出事的时候，为了这西关的稳定，我虽然知道事情不妙，但还是没有去做什么。冯尚书出事之后，我才感觉到后悔。可是你要知道，我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那么不容易，我不能只想着自己，也不能单单去想着那么几个人。在我手上，不是人命那么简单，而是这西北，是这天下，我不能不为了大局着想。”

　　冯绾这样站着，有些累了，不是身累，而是心累。冯绾说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我都理解。我原本以为，从京城到西关，会是一个全新的开始，会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但是，现在到了西关，我才真正知道，现在才开始艰难起步，今后要走的每一步，更将会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