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得自由的刹那,元岸想也不想就冲向流沙,却又在即将接触流沙的瞬间,双脚忽然不能移动。
“小姨婆。”元岸看着越陷越深的孟婆一,双目赤红,却硬是生生挤出一个笑容来,语气温柔的哀求道,“求你,让我救你。”
就算他救不了,相比眼睁睁的看着,他宁愿和她一起陷进去。
“元岸,我相信你的能力,可是流沙的力量你应该也知道。”孟婆一说着,面上却没有多少痛苦的感觉,她甚至还安抚的笑了笑,说道,“你放心,我不会死,我陷进去之后,流沙可能把我带往其他地方,你去找我吧!”
流沙吞人的速度极快,几句话的功夫,孟婆一身影便消失在了流失里。
“小姨婆,别!求你!”元岸全身动弹不得,面上的神情却极为吓人,双目赤红含泪,唇角冒出的鲜血丝丝缕缕的流进沙地里,瞬间消失不见。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上的禁锢终于消失,然而他却不敢再往前一步。
他不敢!
那怕现在一万个想要跟着跳下去,可是他不敢,他必须要活着,然后找到他的小姨婆。
元岸站在沙地里,从来没有过一刻,让他这么痛恨自己对术法道力一窍不通。他知道孟婆一的能力,心里也明白,她活了一千年,断不会这么轻易消失在这片沙漠里,可是亲眼看着她被黄沙掩埋的那种痛还是将他心神击溃。
元岸拿出手机想要打个电话,却发现手机没电了。他想也没想,当机立断起身回到停放摩托车的地方,骑上车子赶回山下。
元岸从来都很有自知之明,当涉及到重要的人,只要冷静下来,发现个人的力量远远不够的时候,他不介意用各种方式去请人帮忙。
村子里的人还是一团混乱,在庆幸捡了一条命之后,人们终于想起自己在洪流中损失的身外之物,开始呼天抢地的进行哭诉。
救援部门已经到来,且送来很多帐篷食品药物,先暂且安置无家可归的人们。
元岸一个帐篷一个帐篷的走过去,想要借个手机打电话。
打完电话之后,元岸盘腿坐在帐篷门口的地上,思绪很是混乱。
他想了很多,没有记录的电话,尚且还在国外留学的赵鸢儿,这些多出来的记忆带出来的,是孟婆一来到这里之后接二连三的危险。
“嘿哥们儿!”面前忽然出现一瓶打开的啤酒,刚才借他电话的年轻人说道,“你不像是咱们村的人,不过看你愁眉苦脸的模样,也是遇见什么过不去的坎吧?要不要来一瓶缓解一下心情?这酒可与咱们也同病相怜,是洪流之后被冲上岸边的。”
元岸下意识道谢,没注意到他说什么,甚至连拿到手上的东西是什么也没注意。
然而年轻人却忽然“啊”了一声,指着元岸道:“我记得你,你是之前帮助咱们村救人的那个英雄,大家都说想要找个机会感激你们来着,可是你们走得太快了。对了,你身边那个美丽的姑娘呢?”
元岸听他提起孟婆一,心口一窒,再说不出话来。
救助帐篷就放在进村的路边上,很整齐的一排排,开口都正对着路的方向。元岸正坐在帐篷口,是以路上来来往往的人他都能清清楚楚的看到。
元岸想了想,打听起那片沙漠的情况。
“沙漠?”年轻人闻言想了想说道,“这山里确实有那么一片沙化的地方,不过从没听说过有会吞人的流沙存在啊!”
“是吗?”元岸起身道,“我明白了,多谢!”
他正打算离开,忽然听见身边年轻人倒吸一口气的声音,“妈呀,好漂亮的妞儿!”
而就在这个时候,身边那些村民的哭声也低了许多,视线都被忽然走来的姑娘吸引了。
元岸抬头,就看见曾经在燕狗镇初次见过的赵千容正在往自己方向走来。
元岸眼神瞬间冷厉下来,随着赵千容一步步走近,他的眉头越皱越紧。头开始疼痛起来,然后他面上却丝毫不显,就那样一脸淡漠的看着面带喜悦的赵千容一步一步的走近。
元岸忽然想起,进山之后,他对赵鸢儿的担心反倒越来越淡化,好似之前接到电话的那段回忆都快要消失了。
而现在,在看见赵千容之后,那种担忧的感觉再度浮现上来,而那个已经快要淡化的记忆竟然又鲜明了,他之前就曾隐隐觉得奇怪,为什么接到电话之后,他没有想更多的办法,而是直接把孟婆一带过来,按理说,若真这么多天找不到人,他不可能一路上这么有条不紊的淡定。
“哎哥们儿,你认识这妞?”
旁边的年轻人见忽然出现的大美女眼也不眨的看着元岸,便一脸羡慕嫉妒的看着他。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元岸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震惊的动作,就在赵千容终于在他面前停下,满眼期待的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元岸忽然拿起一旁的啤酒瓶,猛的一下砸向自己的头。
然后在周围一片惊呼声中,他毫不在意的随手抹了抹头上流下的血迹,无视赵千容的视线,直接从她身边走过,骑上摩托车离开。
他不知道这用疼痛换来的清醒能坚持多久,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快的离开。
确实没坚持到多久,元岸甚至没赶到那片沙漠,就陷入了昏迷。一直跟在他身后的赵千容及时控制住了摩托车,让他不至于再继续受伤。
然而看着满头鲜血的元岸昏睡在地上,赵千容还是心疼不已,她上前把人扶起,想要直接揽在怀里,又想起之前元岸看自己时不加掩饰的厌恶,心里一阵疼痛,终究还是挪了个地方,让他躺得更舒服些。
“尘安哥哥。”赵千容理了理他的头发,低声道,“你总是不信我,我怎么可能会伤害你呢?如果你不是这么抗拒我给你那些回忆,头就不会疼了。”
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从元岸的头发顺过眉眼,最后停在唇角边上。与轻柔的语气不同,赵千容那双艳丽的眼睛里带着势在必得的狂热。接下来的话语里也多了一丝让人心惊的凶狠。
“你别总是这么在乎那个女人好不好?她不是个好女人,已经害了你这么多世不得安宁,甚至连以后都没了。尘安哥哥你怎么就不信我呢?只要你不反抗,稍微配合一下我,就算活了千年又如何,我们一起解决了她好不好?尘安哥哥……”
赵千容语声忽然顿住,元岸睁开眼睛,深邃的眸子带着些复杂的神色看着她。
“尘安哥哥,我……”想着方才那些话可能已经被元岸听了去,赵千容心虚的往后退了些。
元岸坐起身,视线又落在她的身上,半响,复杂的神色里多了些痛惜。
“容容。”元岸叹息一声。
尽管已经隔了千年,但是这熟悉的语调早已被赵千容铭刻在了骨子里,几乎在瞬间,赵千容就认出了他。
“尘安哥哥!”赵千容扑进他怀里,哭道,“你终于想起我来了。”
一向冷漠而又艳丽的面容上满是委屈,仿佛又成了当初那个一直跟在他身边跌跌撞撞的小女孩。
只是千年的时间太长,赵千容不可能还是当初那个有些小心机的姑娘,元岸也只是元岸,就算忽然多了关于元尘安的记忆,他也只是那个满心满眼只有他小姨婆的元岸。
元岸叹了口气,扶正她的身体,叹道:“容容,为什么你还在?你,又何必变成这样?”
“变成什么样?”赵千容闻言,立即委委屈屈的道,“尘安哥哥,你也要唾弃我吗,看我不像个人了,你也打算嫌弃我是不是?”
她抿着唇,眼里立即水汪汪的,随时会流下眼泪的样子,一副纯真可怜的模样。
元岸却知道,不管如何演绎,已经历经千年的赵千容早已在仇恨中泡出了另一种模样。
“容容。”元岸道,“你可知你继续如此下去,等待你的将会是什么?你利用人命以及恶魂之力换来的时间延续,代价如何你知道吗?”
“那我不管。”赵千容冷笑一声,下一刻又是楚楚可怜的模样,委屈的质问元岸,“尘安哥哥,你还打算帮助那个女人说话是不是?”见元岸不说话,她立即恼怒道,“她那样、那样手上沾满鲜血的女子,你怎么不去说,反而在这里责备我?”
“她渡魂千年,是在赎罪。”
“那又如何?”赵千容恨声道,“她屠了我执圣门上下几百条人命。”
“这是债。”元岸抬手放在额头,叹息道,“容容,师父屠了她九玄宗满门,这是因果。”
“所以你就选择帮她而弃养你教你的执圣门不顾?”赵千容不满的道,“更何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留了她九玄宗一脉。”不然哪有如今的九玄宗存在?
元岸苦笑,“人命终究不是以活着的人数来相抵的。”
“我知道你心软。”赵千容放下咄咄逼人的态度,柔声道,“执圣门也是因你拼力相救才留下一支,尘安哥哥,你也放不下执圣门是不是,那你为何还要一直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