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大家伙。”保镖四号感叹道,“我算是知道那些无色无味的东西是什么作用了。”
保镖一号也感叹,“真是害人之心不可有,这村长倒的时候都没想到会迎来这些后果吗?”
那足虫拱完之后,忽然又掉头,往人群的方向奔来。
左右两排几十只脚,跑起来极有气势。
“报应来了。”村长见此恶狠狠的对几人道,“山妖一定是来吃你们的。”
元岸怜悯的看着他,“我们没从你倒的那些东西上过。”所以这山妖,不过是见人就扑罢了。
之前应该是在哪儿呆得好好的,此番被人刻意引了出来,估计是恼了。
巨虫张着长满无数牙齿的嘴,见人就扑,村人躲闪不及,那虫冲进来时,站在旁边的人被远远的撞飞出去,生死不知。
惨叫的声音此起彼伏,恐惧刹那间蔓延开来。
“怎么会?”村长瞪大眼睛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虫脸,茫然的道,“怎么会这样?”
他跌跌撞撞的爬起来,想要逃跑,双腿却酸软得没了力气,“救命啊?”
元岸抬脚将他踹飞出去,转身横抱起孟婆一往后退。
季汇闭上眼睛也后退了几步,“一号!”
保镖一号得令,抱起霜又姑娘的尸身飞快的躲开。保镖二三四号拿着武器飞快的上前,与足虫战在一处。
足虫看着吓人,不知在这灵气充沛的深山里修炼了多久,实力也不俗。三人腾挪在巨大的虫身之间,亦不见半分弱势。
不过片刻功夫,这噩梦一般的场景,在三个人的合力攻击之下,很快就结束了。
山瑶村的人满脸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再回头看向神态自若的站在原地的元岸季汇几人时,面上的震惊渐渐变成了惊恐。
他们之前看得清楚,打死山妖的几个男人皆是听命行事,使唤他们的人甚至动都没动一下。对于他们来说噩梦一般的山妖,在他们眼里,不过可有可无。
那可是山妖啊,会吃人的山妖,他们还是人吗?一想起之前自己的行为,众人生怕自己惹怒了元岸他们,从而引来报复。
“大……大仙!”村里的老人走出来道谢,“感谢你们救了我们村人的性命。”
元岸放下孟婆一,问道:“怎么回事?”
老人看足虫巨大的尸体说道:“这山妖,要吃人啊,盘踞在深山已经很多年了,丧命于它的村民不知多少,毁田伤畜,无恶不作。”
老人说着,又看向被保镖一号一直护住的霜又的尸身,感叹道:“你们是好人,之前财迷心窍妄图害人,是我们错了。”
之前来的人给的报酬太高,几乎所有人都心动了,而对方的要求是务必留下这些人,无论生死。
不过季汇几人看着实在不像是寻常之辈,众人不敢轻举妄动,财迷心窍的决定引来山妖对付。
这么多年他们早已经知道山妖的习性,每次来犯,吃饱了也就回去了。这些人,也足够它吃的。
只是没想到他们的一切动作早都已经被对方看在眼里,而且根本没把他们的威胁放在心上。
随着老人的说话声,村民们心里的恐惧渐渐散去,窃窃私语道:
“是啊,连个死人的身体都要护着,人肯定不是他们杀的。”
“就是,这么厉害的身手,真要杀人那还需要那么麻烦。”
“而且答应给我们钱的人一直都没出现,那些人肯定才是骗子。”
“可是我们之前那样做,他们会……”
“哎呀,这不是没事吗?而且这个决定是村长提议的,咱们年轻人都不知道呢。”
“就是,霜又都陪上一条命了,还不够吗?”
村人贪婪愚昧,有错知而不改,理所当然便索要别人的原谅。
霜又的尸身被放在刚从村里购来的棺材里,“季汇”盘膝坐在旁边的蒲团上。
面前三炷心香,手中木鱼轻敲,嘴里经文无声。
保镖三号走了过来,四号将他拦住,竖起食指“嘘”了一声。
保镖三号低声问道:“是因缘方丈?”
保镖四号点了点头。
又过了一会儿,超度结束,“季汇”闭上眼,再睁开时,神色已凌厉许多。
将东西一样一样的亲手收拾好,季汇方才起身,问等候在一旁的保镖三号道:“何事?”
“先生。”保镖三号立刻明白这是本人了,“已经问清楚了,根据村人的描述,之前来的女子应该是宋晨衣小姐,只是后来一直没出过,所以不能肯定霜又姑娘究竟是不是……”
“无妨。”季汇往外走去,语气里不带丝毫感情,“总还会再遇见的。”
门外站着无数的村民,看见季汇他们出来,忙不迭让出一条路,想说什么,却又不敢开口。
季汇闭上眼,再睁开时,一双眸子无悲无喜的看着众人。
“因果报应,终有时候;歹念既生,恶果自食。尔等当以此为鉴!”
众人只觉得刹那间如陷梦里,佛音灌耳,醍醐灌顶一般,再睁开眼时,眼前已没了人影。
只剩下随风飘荡着的白帆,引出人心里被时光消磨的善念。
安静的灵堂里忽然响起一阵惨惨戚戚的哭声,无言的悲泣着那位善良的姑娘。
在远离山瑶村的某一处山腰,隐藏着两间不大的木屋。
屋里陈设虽然简单,一应家居却是应有尽有。宋晨衣坐在院子里的洗手池旁,亲手将泡在池子里面的衣服洗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上面的血污一点不剩,方才扭干挂在衣架上。
这是季汇的衣服,或者说,是和季汇身上穿的一模一样的衣服,她当初只是下意识的带着和他相关的东西,却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作用。
“你就是穿着它去骗杀人小姑娘的?”赵千容靠在门上,脸色苍白得几乎看不成人形。
宋晨衣的手指缓缓从衣服上划过,“季汇哥对她笑了。”
“你杀人我无所谓。”赵千容道,“不过我好不容易建立的阵法,你就这样放弃了,为了季宗主?”她嘲讽道,“没想到你还挺痴情的。”
宋晨衣道:“有季汇哥在,我自然下不了手。”她想了想又道,“再说元先生也在,你能忍心?”
赵千容嗤笑一声,“师兄他可死不了,我就是想给他找点麻烦让他记得我而已。”她说着转身往屋里走去,“也罢,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收拾,离开了。这山里灵气再充沛,对现在的我也没用了。”
“你不继续跟着他们了?”宋晨衣问。
“接下来跟不了啦!”赵千容无所谓的道,“先天结界,恶魂不容。”
“喂。”宋晨衣唤住她,精致的面容带着几分疯狂,“你以前说能让我如愿的。”
“以前是还差一点,现在嘛……”赵千容回头看她,一点点的扯开唇角笑了,“别说一个季汇了,你要什么我都能满足你。”
宋晨衣终于放松下来,就见赵千容忽然森森笑道:“呵呵,子桑明幻的命啊,简直有些迫不及待了。”
一番奔波之后,终于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因缘的师父住的地方。
“这山……”季汇站在进山的石阶上,微微皱眉。
“先天自有的结界。”孟婆一道,“魂体不能进去。”这也是她只能将因缘的魂体暂时存放在季汇那里的原因。
才往上走了半个时辰,就遇见了因缘的师父。他就等在石阶上迎接几人。
光洁的面容,干净的僧衣,极为年轻的模样。仿佛本该就属于这个远离尘世的地方,不染半点俗世因果。
他和众人打过招呼,又对季汇点点头,便走到那似玉非玉的箱子前,推开盖子,从里面抱起因缘的身体。
·
魂体相融的过程,想来是极为痛苦的。
因缘的身体和魂体被放在事先准备好的阵法当中,除了孟婆一,元岸他们都看不见魂体情况如何,只能看见因缘的面容偶尔痛苦得扭曲起来,惨呼一声,又再度恢复了平静。
保镖一二三四号看得一阵不忍,纷纷远离了阵法。
因缘安静下来的时候,已是半夜时分。
保镖数字号感叹道:“因缘方丈可真是让人钦佩。”
本以为之前看见的因缘的实力已是全部,没想到此番听他师父说起才知道,那竟然是封印了大部分的结果。
因缘的魂体太过强大,身体根本承受不了。所以他师父替他锻体,以此适应魂体,只是在此期间身体经不起太大的摧残,于是封印了他的部分能力。
而赵千容对因缘出手的目的,也是为了他的这具身体,锻体过后的因缘若非魂灭,则身体不亡。她的手下无数恶魂,正是需要这样的身体。
这次赵千容突然出手,因缘被迫使出全力,重创赵千容的同时,自己也受到居大的反噬。
孟婆一站在窗外树下,静静的看着阵法里的因缘,眼里有着悲悯,更多的是死水一般的寂静。
元岸走到她身后,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小姨婆,我在。”他一遍遍的重复道,“我会一直在。”
孟婆一放松了身体靠在他怀里,“元岸。”她轻声叹息道,“终于,要结束了啊!”
屋内,因缘的师父对季汇道:“季宗主想来已经知道那些过往了吧!”
季汇点头,“看见了。”在因缘的记忆里,都看完了。
一出生就被丢弃,然后被人贩子捡了去,吊着一口气养到可以买卖的年纪,遍体鳞伤的辗转各个地方之后,被救出来送进孤儿院,之后被人收养不过半月,那家人便查出有了自己的孩子,他成了多余而又碍眼的那个。
一直小心翼翼的活着,直到八九岁被彻底抛弃在寺庙门外,谁知道佛门清净地,那时的方丈却是个嗜血的。
因缘就这样头破血流的生活着,直到遇见他的师父。
他这一生,或许从来就没有尝试过人世间温情之类的感情。
“遭遇了这些磨难,因缘他不入魔障,心中却有了佛。”因缘的师父道,“然遇见老衲之后,他的命格已经不在常人范畴,旁人已不敢过多干涉。”
所以他只能早早就把方丈之位让给了因缘,离世闭居到这个地方。
“因缘这孩子……”因缘的师父叹息了一声,又说了下去,“子桑宗主已经猜到了吧,他的命格早已改变,一点点全了魂引人所需的条件。”
季汇闻言,痛苦的闭上眼。
此时方才明白,何谓“果在无限未来”、何谓“注定魂散。”
半响,季汇轻轻喘了口气,无声的苦笑了一下,“因缘他,是太苦了些。”
“这些年来,老衲用尽各种方法收集关于魂引人的信息。”因缘的师父说着,看向站在门边的孟婆一,缓缓道,“子桑宗主,魂引人的结局,或许不是魂飞湮灭。”
“什么?”元岸难掩惊讶,“那……”
元岸的师父道,“元施主你和子桑宗主的命格牵扯太深,你们的未来,只能走向同样的方向,多的,却是不能再说了。”
三天之后,元岸彻底康复。
几人告辞,回到文明社会,继续那些未完的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