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玉棠自然知道齐氏喊了个丫鬟过来,说了这一通,很明显就是在赶她。齐氏想一个人在冯老安人面前侍奉,尽孝,就由着她去,她没必要自讨没趣,挡了齐氏的路。
吩咐了小丫鬟几句,顾玉棠就让她回去回话了,自己则由阿华搀着,走在了堂屋那边的长廊里头。
顾玉棠走在前面,阿华紧紧地跟在后面。
“阿华,姜家公子这些天有没有亲自过来瞧我?他来的时候,见不着我,可向你问了什么?”顾玉棠走在前面,向着身后的阿华问了几句。
“姑娘,阿华都依着您所说的做了。您说,若姜家公子过来了,没瞧见您,就说您去向老夫人请安了,老夫人留了姑娘下来用饭。姜家公子知道了姑娘在老夫人那里,自然是不便过来打扰您了。”
阿华紧紧地跟在后头,小心翼翼地回道。姑娘已经有好一段日子没见过姜家公子了,姜家公子每次来,都让姑娘以各种各样的借口推了,姜家公子喊人送过来的点心吃食,姑娘用过几口,就赏了下来。
也不知姑娘这些日子是怎么了?是心里头没装着姜家公子了?还是有意冷姜家公子几天,欲擒故纵,吊着姜家公子的胃口?
阿华在脑海里揣测了几次,均未揣测出姑娘的意思。
姑娘是个聪慧的,她是个愚笨的,哪里能揣测得出姑娘的意思?
顾玉棠脑中并未想着姜知明,而是想着,该怎么样把这件事给收尾了,这件事既是因为她牵扯出来,解铃还须系铃人,就让她来收尾吧!
“阿华,咱们去瑞月院,我有几句话想要同六叔母说!”顾玉棠话音刚落,就加快了脚程,差点就让后头跟着的阿华跟不上。
到了瑞月院,见几个不相熟的丫鬟守在外头,看穿着打扮,不是顾府里头伺候的丫鬟,那么就是沐小郡主身边伺候的丫鬟。
蔡氏身边伺候的丫鬟春燕听说顾玉棠来了,马上就迎了出来,拉着顾玉棠的手,去到了隔壁的耳房里头。
“三姑娘,您来的还真是不凑巧!沐小郡主刚刚进去,正和太太说着话,您就来了。待沐小郡主走后,我再替三姑娘通传。”
春燕原是冯老安人身边伺候的四个一等丫鬟里头的其中一个,顾玉棠以前常去后罩房给冯老安人请安,她自然识得,晓得顾玉棠是林老夫人的心头肉,她自然不敢怠慢,说话都客客气气的。
蔡氏这边缺了人手,冯老安人做主,才把春燕调了过来。
“春燕姑娘,真是麻烦你了。你说了沐小郡主过来,郡主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和六叔母说了什么话?”顾玉棠拉着春燕的手,坐到了自己身边,向她询问了几句。
春燕是府里的老人了,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她知道顾玉棠素来是个嘴巴紧的,就把自己所知道的,一齐和顾玉棠说了。
“三姑娘,是太太特地喊了人,请了沐小郡主过来的。沐小郡主来的时候,因着我原先是老夫人屋里伺候的,就把我给支开了,并没有把我留在里头,至于太太和郡主在里头说了什么,奴婢是不晓得的。”
春燕照实说了,至于相不相信,那便是顾玉棠的事了。
听得春燕这样说,又看她脸上的模样,顾玉棠没觉得她是在诓骗自己。
春燕既是冯老安人拨过去伺候的,蔡氏和沐小郡主说话的时候,她自然是要避嫌,要支出去的。
难不成叫春燕听了那些不该听到话,报到了冯老安人哪里?
“春燕姑娘既然不晓得,那玉棠就没有再问的必要。太太既是和郡主商量要紧之事,就没必要让你我晓得了。”顾玉棠说的很淡然,一旁的春燕也没有起疑。
内室里头,蔡氏歪靠在身后的大红色妆花大迎枕上头,底下有个小丫鬟拿了美人捶,正在给她锤着腿。
沐小郡主坐在蔡氏的下首,底下有个小丫鬟提了暖炉,站在她的身旁。
瞧着蔡氏一副虚弱到了极点的模样,沐小郡主递了小丫鬟刚熬好的汤药上去,安慰道:“这些汤药都是大夫开的,对姨母的身子总归是有作用的,就算是这药再难闻,姨母总还是要喝上几口的。”
蔡氏接过了沐小郡主递过来的汤药,忍着胃里的翻涌,还是把那碗褐色难闻的汤药喝了下去。刚喝下去,还没过多长时间,蔡氏当即就呕了出来。
还好身边伺候的小丫鬟及时拿了痰盂过去,接住了蔡氏呕出来的汤药。不然那些个汤药,得溅了沐小郡主一身。
沐小郡主被蔡氏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吓到了,当即就站了起来,有着蔡氏身边伺候的丫鬟,清理这地上的狼藉。
没成想,这蔡氏的病,远比她想象之中,还要严重些。
待丫鬟们清理干净,燃起了檀香,盖住了那味道之后,沐小郡主又坐了下来。
唤来了平日里伺候蔡氏的汤药,就问道:“平日里帮着姨母瞧病的大夫,是哪一位?怎么姨母都病成这副模样了,他还不过来侍疾?”
小丫鬟不敢撒谎,怕惹祸上身,就据实道。
“郡主,平日里给太太瞧病的大夫是从正定林氏医馆下来的覃大夫,那是老夫人原先为着齐夫人的胎,请下来的大夫,后来就留在了咱们府里,替老夫人和林老夫人瞧病。前些日子老夫人特地把覃大夫指来,照顾太太的。”
冯老安人指来伺候太太的?难不成是那冯老安人暗中做了什么手脚不成?
沐小郡主没敢继续怀疑下去,还是直截了当把覃大夫喊过来,问个清清楚楚再说。
“去把覃大夫给我请过来,就是姨母的病又犯了,想要请覃大夫过来仔仔细细地瞧瞧!”沐小郡主对着方才说话的丫头吩咐了几句。
那丫鬟面上露出了几分难堪的神色,望了身边伺候的丫鬟一眼,又看了一眼坐在软榻上,由丫鬟们搀着,大口大口喘着气的蔡氏,才敢道。
“求郡主恕罪!求郡主恕罪!覃大夫这些日子一直在老夫人的屋里伺候老夫人,已经好些日子没有过来瞧太太了,太太也没说旁的,只说了照着覃大夫往常开的方子抓药!”
那丫鬟生怕沐小郡主怪罪下来,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跪倒在地,两只脚也忍不住,打起了哆嗦来。
就她老夫人的性命重要,自己姨母的性命就不重要了?
也不知是何时开的方子,竟吃了这么些日子,若是她今日不来,只怕还发现不了。
没多想,沐小郡主就对身旁伺候的丫鬟道:“既然覃大夫在老夫人那里,你就去惠民药局,给我好好请几个大夫回来,若是那些个大夫瞧不好姨母,就拉他们全家来陪葬吧!”
那丫鬟一愣,半晌没有反应过了。若真是照了沐小郡主这样说,只怕那些个大夫,没有一个敢上门来了。
一直站在沐小郡主身后不说话的张妈妈,觉得此事甚为不妥,大着胆子劝了句。
“郡主,若是照着您的吩咐这样做,只怕别说是惠民药局的大夫了,就是其他医馆里头的大夫,也是不愿来的。”
“那依着妈妈的意思呢?”沐小郡主听着张妈妈这样说,回过头来冷冷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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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妈妈微微一愣,装作没瞧见沐小郡主眼中的冷色,直言道:“郡主,让老奴带着丫头们去请大夫吧!丫头们不懂事,由老奴在旁提点着她们些。”
沐小郡主方才还愁,没个得力的人去请大夫呢。如今既然张妈妈说她亲自去请大夫,那就由着她去吧!
隔壁的耳房里,有个小丫鬟没敲门,慌慌张张就闯了进来。像是没看见顾玉棠在屋里,走在了春燕面前,就道:“春燕姐姐,不好了,不好了!郡主为着太太,已经吩咐张妈妈去城里请大夫去了。”
“郡主喊了张妈妈去请大夫,那是好事,怎么会不好了呢?你们这些个丫鬟,平日里太太对你们那样好,重活累活都没舍得让你们做,你们就盼着太太没了吗?”
春燕瞧着那小丫鬟慌里慌张,一副没规矩的模样,心里头就来气,急声训斥了她几句。
看着那丫鬟被春燕噎得一句话也没说出来,两只圆圆的眼睛里头含满了泪珠,打算为着那丫鬟说几句话。
“春燕,你且听她说完,她年纪小,没经事,你们这些丫鬟,得多教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