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厮见顾玉棠这样说,以为是顾玉棠来帮他打了圆场。
于是乎就顺着顾玉棠的话头说了下去,脸上强扯出几分淡笑,却还是不敢抬头,仍旧低着头回道。
“三姑娘说的对,小的不过是我们家老爷指派过来的,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若是姜家公子对小的有什么不满的,只管去瑞月院,同我们家老爷说就是了。”
顾玉棠没想到,自己不过闲言了几句,竟被那小厮当做了阶梯,顺着她的话,就爬了下去。还真是个机灵的小厮,怪不得六叔父派了他来请祖母了。
不过既然这回是六叔父指了那个小厮过来请祖母过去,想必是六叔父请了祖母过去,有事想要请祖母拿主意罢了。
方才在来的路上,就听阿华和大寒说,六叔父和冯祖母就为着如何处置齐氏的事,意见不一致,差点就闹将起来。
所幸后罩房中,还有几个婆子是忠心的,及时劝住了她们,不然到时候真的闹将起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顾玉棠朝着那小厮望了一眼,见他一直低着头,没敢抬起头来,就知道定是方才姜知明那番话,震慑住了那小厮,那么她问起事来,也就能顺意得多。
“你且说说,六叔父想要如何处置齐氏?冯老夫人在这件事里,又是个什么意思?若是你能把自己所知道的,都说出来了,我听后,觉得满意了,你就能顺顺利利地离开这里了。
若是你敢从中偷奸耍滑,胡诌了一番来诓我,那么就只能请你去这堂屋里头的柴房坐坐了。”
顾玉棠一番话,当场就吓得那小厮越发地不敢抬起头来,浑身在打着颤。
他原以为这顾家三姑娘是个好说话的,没成想,竟还是个狠厉的。
那小厮在心里左想右想,迟迟拿不定主意,是不是真的要把老爷的意思,告诉三姑娘?
但在他来堂屋前,老爷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万万不要把自己的意思提前透漏给林老夫人知道。因为老爷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林老夫人是想帮着老爷拿主意,还是帮着冯老夫人拿主意。
看着那小厮在下面嘀嘀咕咕,迟迟没有言语,顾玉棠又问了一句。
“喂,你可想好了?六叔父的意思到底是什么?若是你再不肯说,我就喊了人请你出去了。”
被顾玉棠这话一激,那小厮更是被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
瞧着顾玉棠把那小厮吓得不敢说话,站在一旁的姜知明当即就站起身来,重重拍了拍那小厮的脊背。
随后又朝着身边坐着的顾玉棠会心一笑,又迅速转换了一个冰冷的面容,用着只有那小厮能够听见的声音,阴沉地说了几句。
“这位小哥,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地把三姑娘想知道的,告诉她把!不然你这不说话,在这里死耗着,也不是个法子,你说是不是?”
那小厮原本还想着死撑一会,但看着顾玉棠和那姜知明的意思,只怕是不想和他耗了。
若是自己再这么地耗下去,就是自己不够识相了。既如此,他索性就实话实说,把临行前,老爷嘱咐他的话,都告诉了屋里坐着的林老夫人和顾玉棠。
“三姑娘,不是小的不愿意告诉您我家老爷的意思,只是临过来的时候,我家老爷千叮咛万嘱咐,让小的把林老夫人请到前厅后,再告知林老夫人我家老爷的意思。
如今既然三姑娘和姜家公子问起,那小的就提前告知林老夫人。我家老爷的意思是,不想冯老夫人为着二房的脸面,就包庇这样一个买通了厨娘,在红姨娘和三姑娘吃食里头做手脚的人。”
顾玉棠听着那小厮所言,也不像是欺瞒她的话,且这件事既是六叔父提前和那个小厮打过招呼的,他就不会胡诌几句来诓骗他们。
六叔父一心想要严惩齐氏,冯老夫人却顾忌这二房的脸面,不愿六叔父把齐氏送交官府。
齐氏虽死不足惜,但也还没达到要送交官府处理的地步,只消把齐氏送回冯家,告诉了冯家人这些事情,只怕冯家人听后,也是饶不了她的。
能交到冯家人的身上,由冯家人亲自动手,也比在留在顾府里,交给六叔父处理得好。
顾玉棠想定了主意,就搀着林氏的手,到了里屋里头说了几句话,把外头那小厮,交给了姜知明看住。
“祖母,棠儿也觉得实在不宜把齐氏那厮送交官府处置。把她送交官府处置,一来是有损二房在朋普的脸面,二来也算是便宜她了。
咱们把人送进去的第一天,只怕第二天冯程就拿了银子,把她赎回来。这样来来回回折腾,于二房的确是太损脸面了。”顾玉棠轻轻地说着,生怕自己声音说大了,把这些话传到了外头那些个丫鬟婆子的耳中。
毕竟小辈妄议长辈的事,说出去,脸上也不光彩。
林氏坐在一旁的软榻上,听着顾玉棠出的主意。棠姐儿说的确实在理,把齐氏送进官府,再让冯程把她赎出来,的确是便宜了她。
只是不把齐氏送进衙门,还能送去哪里呢?难不成是冯家?
看着顾玉棠面上的反应,林氏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依你的意思,是想要把齐氏送回冯家?若是她那不省心的婆母知道她做了这些事情,只怕是不会轻易放过她。虽说有冯程护着她,可对上了自己的母亲,到底也是护不了的。”
“祖母说的是,棠儿想要说的话,都在祖母方才那番话里了。如今祖母把它都说完了,孙女也不知该说什么了。”顾玉棠见林氏面上带了几分喜色,打趣了句。
“就依着你的主意办!咱们现在就往着前厅去,听听你冯祖母和你六叔父,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林氏话罢,拉起了顾玉棠的手,就要往外走。
前厅里头,冯老安人歪靠在身后的软榻上,顾礼华坐在身旁,听着冯老安人在训话。
冯老安人捧着手中的茶盏,一把砸在身旁的高几上,茶盏里头的茶水泼洒了一些出来,要不是身边伺候的小丫鬟是个机灵的,只怕早已经撒在了小丫鬟的手心里。
“六郎,齐氏到底是我的侄儿媳妇,也是你的弟媳妇,你说你为着红姨娘腹中那孩子和棠姐儿,想要把齐氏送进官府。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此事的后果,把齐氏一个客居在咱们二房的客人,就这样送进了官府,外头的人会怎么看咱们?会怎么想咱们?”
冯老安人心里早就堵着一股气,一直没地撒,如今对着顾礼华全部撒了出来。
“母亲,红梅腹中的孩子才五个月大,如今说没了就没了,红梅整日哭了醒,醒了哭,来来回回折腾几天了。
还有棠姐儿,若不是齐氏担心棠姐儿查出个什么怎么会收买了那日熬粥的厨娘,在棠姐儿的吃食里头做了手脚。”顾礼华也是一刻也不放松,直接把自己的心里话抖告诉了面前的冯老安人。
不论冯老安人是同意还是不同意他把齐氏送进官府,他都是要喊了县衙的衙役来把齐氏拉去县衙大堂,过堂受审的。
看着自己儿子执意不肯放过齐氏,要把齐氏往衙门里头送。她也没了法子,只得退而求次其,为着齐氏再说了几句。
“六郎,红梅的孩子,没了还可以再怀不是?若是咱们二房的脸面丢了,不仅在朋普的世家面前抬不起头,就是在三房,四房面前,也是没用脸面的。到时候我百年终老,去到地下见到你父亲,他也是饶不了我的。”
冯老安人说着说着,用帕子掩着眼睛,一下子就哭了起来。
一旁的春燕见冯老安人哭了,递了茶盏,忙上前劝了几句。
“老夫人,老夫人,您莫要难过了。既然老爷铁了心要把齐夫人往衙门里头送,就由着老爷吧!您为此气坏了身子,也不值当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