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残梦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雷鸣讨了没趣,只好把目光投向黛痕:“姑娘,你的今晚,我包了,这里有一千两银票。”他随手一甩,将一叠银票扔在桌上。
“一千两耶——,有一千两。”老鸨见黛痕全无动容,站在一旁极力提点。
“大爷,我想您搞错了,我只卖艺的。”黛痕尽量让自己和颜悦色一些。
“你敢拒绝,你知不知道我是谁?”雷鸣前面就觉大失面子,此刻又被一个低贱的妓女拒绝,更觉脸上无光,赫然发起脾气来。
黛痕装作害怕得低下头来,后退几步。其实以她的武功,又何须惧怕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雷兄弟,这种事也得讲个心甘情愿,人家姑娘不喜欢,你也不该强求吧!”秋残梦伸出手来,握住雷鸣即将探出的魔爪。“我就是喜欢强求……”说着就要往前冲。今晚,秋残梦不止一次使他难堪,此刻又阻止他亲近一个妓女,就更加对其不满了。
秋残梦也早对这个粗俗不堪的堂主难以忍受,直接揪起对方前襟道:“你敢!”
剑拔弩张的气氛很是浓重。
倒是雷鸣先平静下来,他用力甩开秋残梦的手,理了理前襟,然后道:“我们本好像是谈联盟的事情来着,不过……你我好像很不合拍。哼!我们走”他气呼呼地甩袖而去,酒席也就不欢而散了。
老鸨轻声地对着黛痕咒骂一句:“不识抬举的东西。”随后满口陪着不是,送客出门。
黛痕呆着无趣,抱起琴也要跟着离开。
秋残梦突然阻止道:“你过来,陪我喝酒!”
黛痕只好在他身旁坐下来,可酒却被他一个人喝着,转眼两壶酒已经见底,秋残梦的眼神也迷醉起来。
“借酒浇愁愁更愁啊!”黛痕只敢轻轻地劝导。
秋残梦道:“你怎知我愁,说不定我是开心才喝酒的。”
黛痕按住他倾斜的酒壶,道:“别人我说不准,但是对于阁下,我却看得出你绝不是因为高兴而喝酒的人。”她已经对这个深邃内敛的男子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我——是不是长得很像某个你认识的人啊?”
秋残梦用微红的双眼扫视了一下黛痕,撇嘴苦笑道:“就是因为像,才令人痛苦……”他似乎突然想起一些极不痛快的事情,猛往嘴里灌几口酒,然后气恼地掀掉一桌的菜肴,像是发泄般地咆哮道:“我从来就不喜欢作什么堂主楼主,我如此拼死拼活都只是为了给你一种体面富足的生活,我想让你知道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可你在心里面却总瞧我不起,我总也比不上他是不是?”咆哮声中竟然带着几丝呜咽,令人闻之颤然,而这种声音却出自男子汉眼中的男子汉秋残梦。
“你喝多了!”黛痕不知如何才能安抚这个受伤的男人。
“我真是喝多了。”秋残梦清醒了几分,手在眼睛上重重地一抹之后,他俨然又变成了人人敬畏的檀云堂堂主。
“今晚的事你最好不要说出去。”他临走是还不忘嘱咐黛痕,他本可以为了维护自己的光辉形象而杀了她,可惜他已不舍,只因为她像极了那个人。
“是,贱妾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您请慢走。”
秋残梦走后,黛痕就换上夜行衣,她实在太想跟去看看,这样一个男子的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故事。
黛痕来到檀云堂的北庭,过穿花小径,正看到东厢里面还亮着灯,于是攸身上前,轻轻一跃,就上了房顶,进而双脚勾住房檐,把身体贴在窗棂上,用手指在窗纸上戳了个洞,附眼上来,细看房内的动静。
屋里面有个绝色女子正在说话:“唐洹报我说,今晚的事没谈成是么?”
秋残梦只是板着脸,却一句话不答。
“为什么?”这个女子的脸色也十分不好看。
“不为什么。”
“你难道不知如今御香,紫宸两堂暗自勾结,不断壮大势力,行风堂深得楼主器重,自可独当一面,眼下唯有檀云堂跟点绛堂各自为政,时刻有被吞并的危险,而你本就与御香堂堂主萧靖有隙。当务之急,就是赶快与点绛堂结盟,而你却……如此一来……”
“够了!”秋残梦突然按座而起,道:“我不想再听你说下去,眼下的形势我比你更清楚,我自有分寸,毋须你操劳……”
“你说什么?”这个女子突然暴怒地把一盏茶壶摔在地上,“一个作妻子的难道不该为她丈夫的安危和前途操心,你究竟有没有把我当作是你的妻子,我到底要怎么做才不错?”
“你……”秋残梦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拂袖而去,“我去南庭视察视察,等你气消了,我再回来。”
关门声一响,这个女子的眼泪就“簌簌”而落,其实她已经忍了很久。悬在外面的黛痕看了,也不禁为之心痛:“傻气,在他面前,还装什么坚强呢?”
黛痕也终于清楚她的任务之所在了,那就是在这对本来就矛盾重重的恋人之间,再制造矛盾。
此后一个多月,秋残梦每日都要到兰馨别院流连数时。
终于,黛痕瞅准机会,利用机会,终于摆脱妓女身份,成为檀云堂堂主夫人红雪伊的贴身侍婢。
这日,黛痕又像往常一样,先到东厢房来打扫。红夫人不知为何,赶早就出门了,房里只剩下看她看到吃愣的秋残梦。
黛痕暗自窃喜,偷扫了一眼墙壁上的挂画,她今天确实是按照那画上的女子的穿着打扮的。
秋残梦情不自禁地拉她到梳妆台前坐下,郑重的从金盒中取出一支莹润可爱的珠钗来,轻轻地插在她的发髻上:“你似乎更像以前的她……”
“贱妾愿意作她的影子,只要您高兴。”
秋残梦终于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去梅岭小筑吧,那个地方看雪景不错……看人的背影也不错。”
当日晚,红夫人带着几处伤口回来。
黛痕赶忙给她清洗,包扎,然后扶她到梳妆台前,给她卸妆。
“你今天一天都没看到堂主?”红夫人突然开口问道。
“没。”黛痕微微一颤,还好动作不大,没有被精明的红夫人觉察。其实,她今天一天都跟秋残梦在一起。她素来惯于说谎骗人,可却无论如何不想骗红夫人。
“我的那支红尾珠钗你看到没?”红夫人见金盒里的重要物事不见,显得心急如焚。
“没。”黛痕略一抬眼,才想起这支珠钗还插在自己的头上,心惧之余,梳子掉了下来,可她甚至不敢躬下身来捡,生怕一低头,就会被红夫人看到,她不敢想象被红夫人发现真相后她会伤心成什么样子。
也许,女人天生就会很容易同情女人,只因为大家在面对命运的时候,都会显得颓然无力。
“我又没说是你拿了,你害怕什么……好了,你下去休息吧!”红夫人疲惫地朝黛痕摆摆手,黛痕顿感如释重负,赶快退出门去。
黛痕穿过园门,正要回自己房间的时候,突然有两条黑影从天而将,一人缚她双手,另一个则用手帕掩住她的口鼻,手帕上涂有使人闻之昏厥的*药。但黛痕的内功是何等高深,小小蒙汗药又能奈她何,只是她想起长老临走时吩咐过,任何时候都不能使用武功,就只好假装昏迷过去。
当她睁开双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被悬吊在半空中,屋里没有窗户,只有神龛前一点油灯在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面前是一个脸上有刀疤,眼神十分冰冷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道:“你现在在御香堂的囚室里面,在下正是堂主萧靖。”
黛痕道:“可我不是你的囚犯。”
萧靖冷笑道:“除了我以外,谁到了这里都是囚犯。”
黛痕道:“你的人也太没种了,就抓我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丫头,还要两个武功高强的大男人联手,真是窝囊!”
萧靖道:“不愧是秋残梦的红颜知己,此时此刻还能面不改色,言辞犀利……想必他也一定很看重你。”突然有一丝阴险的笑容浮现在他的脸上。
黛痕也不禁变色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没什么,只是想从你这儿借走一样东西。”
翌日晨,檀云堂南庭的东厢房里。
红夫人渐渐有些坐不住,秋残梦则在房内来回踱步。
“你在担心今晚的比武?”红夫人故意问道,她其实已经猜出秋残梦到底在紧张什么。“怪了,都这个时辰,怎么还不见黛痕这丫头,她到底跑到哪里去了?”红夫人想进一步证实秋残梦在意的事情,果然,一提黛痕,他的神色就会很不经意地为之一变,而红夫人坚定的信仰也在轻轻摇晃。
这时,有一样物事破窗而入,连带着一张字条钉在桌子里面。
秋残梦拿起字条来略微扫了一眼,就气愤地重掌拍桌。
“说什么?”红夫人也紧张起来。
秋残梦忍了忍,还是如实道:“萧靖抓了黛痕,要挟我放弃楼主之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