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到,穿新衣,戴新帽。
天蒙蒙亮就起了床,昨夜守岁又守到三更之后。尽管如此,新春的喜气儿已把人灌的精神抖擞。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小辈儿依次向长辈朝贺,呈椒柏酒,说祝福话,磕辞岁头。
当我把全家磕了一遍之后,荷包里的压岁钱也满了。
大门的桃符已经挂上了。新年的第一餐先饮桃汤,次上屠苏酒,啃上一口胶牙糖后接着吃五辛盘。‘敷于散’黏在舌头上不好下咽,但到底满心新喜,吃的就欢畅。最后是服下‘却鬼丸’和一枚鸡蛋。
元旦的第一道礼成,吃上这些特别的东西后,更为期待庙会上的小吃了。
西明寺外的庙会十几里长,各色亮眼的年货物件儿铺天盖地,无有一人不笑意昂扬。
我咋呼着,像个顽童般遨游在人群里,领头往前蹦跶。每个摊子前都要看一遍,绝不能有遗漏。
娘似乎也把我当小孩带,在我身后不停的说:“慢点慢点,看着点人,别蹿没影了!”
舅母笑着:“这么大了,丢不了!人牙子都是先盯不记事的娃娃。”
遥听娘说了一句:“最近愈发想要宝贝她。今年再过生辰,我就四十了,兴许是岁数的缘故吧。这辈子,也就这么一根独苗了。”
说到这个话题,我不由得竖了竖耳朵,悄悄往后瞄了瞄。
舅母一牵嘴角,神情变得意味深长,拍着娘的手背说着话。通过她们的口型,我看出了谈话的内容。
“阿妹可就把事情想的窄了,你这……马上可是册封礼啊,到时候还不走一地说一地的事,再添一个?明面上是为皇家开枝散叶,其实呢,稳固的是阿妹在宫中的地位。阿嫂我认识个郎中,专擅助孕生子,过两天带你去瞧瞧,也好早日有喜。”
娘浅声:“阿嫂有所不知,当初诞下菟儿已是险事,何况那时候二十来岁尚且年青。如今,只怕产厄难免。”
我心里咯噔一声,眼前的热闹突然就不香了。
可舅母还一副安慰娘的模样:“这生过一回,第二回就容易了。先别想这么多,看罢了郎中再说。”
娘表情沉静,好似无有兴致。
我心中的恨意骤然之间连绵起伏,狗皇帝!不仅要做我小爹,还想要睡我娘?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逛完庙会,下半晌去拜访了几处府第,回来家中又是接待各路登门拜年的客。
除了初二去探望了一回元婆婆,一连五天都是如此。我试探着问娘:“娘,我能出去一趟,瞧瞧我的铺子吗?”
答案是,不能。
想出的计划受到阻碍,我心里憋闷着一股子火儿,想找个地方撒撒气。
于是,我想起了花园角门的红莲花妖,顿时泛起了一抹奸笑。
我准备了竹竿,炭盆、火钳、油盐酱醋酒、漏斗、马鞭、砖头、长针、铲子、麻绳、一块猪肉。
“小珂,这些刑具够吗?”
小珂一脸懵逼:“郡主是要对谁用刑?”
“走,抬去角门。”
唤来管家开了锁,发现花妖正在睡觉。所有花瓣都抱在了一起,不明情况者,还以为它人畜无害呢。
我在小板凳上坐好,扶了扶防护服——表哥的盔甲,确保稳妥。
一场盛大的刑讯就此开始!
我用竹竿吊着那块猪肉在花苞上头晃悠:“花妖,小花妖,起床咯,有肉吃哟。”
花妖闻见了肉味,两尺长的根茎扭了扭,像是伸了伸懒腰。而后花瓣颤了颤,逐渐苏醒着,慢慢开了个口子。
我把猪肉坠进口子里:“怎么样,挺香的吧?”
花瓣抖了抖,蓬隆就打开了,花蕊里藏着的舌头冒了个头,轻轻舔了舔猪肉。
我把猪肉吊高了点,吩咐小珂拿着竹竿,听我指挥。
小珂也是聪明人,采用欲擒故纵的手法,一高一低的在跟花妖玩着拔河游戏。
妖到底是妖,心思单纯,完全不知道下一刻将要面临什么。
火钳已经在炭盆里烧红了,老管家的脸也笑红了。
滋溜的一下,花舌从蕊中吐出,再啵儿的一声,吸到了猪肉上,开始吸吮里头未放干净的猪血。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起火钳,咵嚓卡住了花舌顶尖,吸盘的位置。
呲——呲——
两道白烟瞬间冒起,花妖已吐掉了猪肉,浑身疯狂痉挛着,还发出吱咛吱咛的声音,像一只被鞋底子盖过的小狗。
“哇哈哈哈哈哈!”我们终于敢爆发出狂笑。
双手持紧着火钳,可这家伙力气还挺大,挣的我双臂乱抖搂,我喊着:“快快,把吸盘给绑了!”
小珂赶紧拿起麻绳,在火钳夹住它的位置绕了几圈,咬着牙给系了死扣,以防止它把吸盘收回去。
我奸笑着松下火钳:“哼哼,你终于落进菟爷的魔掌里了!”
那伸出一臂长的粉红色舌头从人脸大的花苞上耷拉下来,看起来像是一条硕长无比的羊舌,叫人想起酱卤鸭舌的风味。
这破花缓过来了疼痛,开始疯狂挣扎,跟我们村儿跳大神的一样兴奋失常。
我拿起长针就往它花杆上抽:“还给我嘚瑟?叫你嘚瑟!反了天了你还!”
“小样的,最喜欢吸人血是吧,光捡好吃的来,今天就让你尝尝啥叫五味杂陈,妖生苦涩!”
接着,我叫管家握着它的吸盘提起来。再将漏斗插进吸盘的洞洞里,随后油盐酱醋酒一股脑的往里灌。
咕咚咕咚,眼瞅着它全部喝了进去,这才一松手。
这家伙花蕊和花蒂的部分已经涨大了两三倍,撑的快要爆炸了。只见它整株花摔到在地,“腹部”的液体翻江倒海四处乱鼓,最后一蓄力,像是将要窜稀的大肚腩一般,嘣的一声,黑水四溅,天崩地裂!
这一下子害得我们三人跳出了两大步,直怕它肚里的家伙什儿喷到身上。风平浪静之后,但见黑花儿到处,角门位置的墙壁地板已然是全部沦陷。
花妖已经瘫了,立都立不起来,成了一朵废花。
我背着手大摇大摆的走过去,睥睨它道:“还老实不老实了?还害人吗?”
它花杆子上的两片绿叶子像是手,搭在一处给我作了作揖。
然后伸手去摸自己的“头”,从层层花瓣里头,掏出了两枚桃红色的小种子放在了地上。
我拿竹竿捅了捅种子,查实没有危险,便用手帕包了,放进荷包里。
“行啊,挺上道儿的,知道进贡啦~孺子可教也。这样,等我弄清楚了这种子的用途,我再酌情考虑,要不要将你松绑。”
它听懂了,用大花苞给我点点头,再度作了作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