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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一 腊八无声

点银烛 樊钰生 4061 2022-11-05 00:43

  五谷的香从旧夜飘到新晨。

  陶瓮里封着的冬季初雪,在晨起化成了煮粥的甘露,将一粒粒硬实的豆子,熬成绵密的甜粥。

  腊八粥要吃得早。

  「早食粥,来年粮早收。」

  我捧着手中的粥碗,思绪已经飞到了西明寺外。那一排的粥棚,也该冒起炊烟了。

  然而,沸沸扬扬的喜讯儿始终没有传来。世界平静的像一潭死水,直到这一日傍晚,粥棚收了市,仍旧一切如常……

  我那纷乱复杂的心,惴惴不安了一日,然而最后,它也没能够等来酣畅。

  特别在书房上值那一会儿,面对一样焦急,不停踱步的皇上,我连头都不知该怎样抬。

  “还没信儿吗?”我静坐在房内,询问着小珂。

  她刚从外面回来,摇摇头:“好似北衙的羽林、龙武等几卫,不少人悄悄回营了。但并未听到什么捷报。”

  我叹口气,深坐蹙峨眉。不当啊,我的分析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西明寺福粥会总共三日。或者,是明天?最迟也是后天了。

  正低头凝思,甘露殿的崔常侍来了:“凡尚书,圣人传召。”

  我心里咯噔一声,问询道:“崔常侍,什么事可否透露一句?”

  崔常侍从鼻中呼出一口气,沉声说道:“小尚书啊,等会子圣人说什么,你可千万别辩,多听听圣人的意思吧。”

  这句小尚书,却难得带了点暖意。

  玫姨给我穿好披风,表情郁郁道:“不管什么事儿,多认错,少说话。”

  我说好。但也心中有数,若一个人存心要揭你的过失,怎么都会找到的,哪怕无中生有。

  风很大,一味的在呼嚎。

  它把雨丝刮的零星点碎,整整一日,只够把大地濡湿。现下入了夜,地面的寒气往上窜着,冻得人销魂蚀骨。

  牙齿打架的回来甘露殿,皇上还窝在书房里熬油灯。

  我上前请安,皇上直戳戳的盯着我,等了片刻方才启口道:“朕是太过抬举你们凡家了吗?”

  我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圣人的恩德,臣和父亲一直铭感五内,此话讲来,倒是要臣一家万死了。”

  他呵呵一笑:“万死倒不用,但依目前看来,是该一死谢罪了。”

  我心鼓咚咚的睁大了双眼,但听到这句话,却好似并不意外。

  自从阿爹延迟返京之时,我就察觉到,敏感而善纠结的皇帝,起过杀心。

  可我还是试图回旋道:“圣人是因为今天的行动没有结果而质疑臣吗?可臣上报过的,都是实情。”

  皇上直接绕过这个话题,大声吼道:“百越王从六诏借兵十万,都是你父亲与他对峙的功劳!巡防啊,何谓巡防?倒叫人家堵着连门都进不去。”

  这时,受传召而来的左相,中书令,门下侍郎,尚书侍郎等,一并到了。

  皇上敛了敛语气,正了正坐姿:“卿家们来了,快快入座。”

  一众行礼就坐。左相忙不迭的问道:“圣人急召我等,可是昆州又发来急报?”

  皇上点头:“没错。朕真是不当派凡永平为巡防使,本是去暗查百越军政,现在可好,倒叫他百越借着带兵数众的由头,先发制人了!”又随即一掌拍向桌面:“召他火速返京,他竟敢上书推辞!”

  左相说道:“圣人,凡都督身在前线,定是掌握着即时消息,该是他审时度势,认为此时不当撤兵啊。”

  尚书侍郎,薛莫皟的父亲,嗤之以鼻的说道:“相爷诶,您老人家不掌六部,想是不清楚如今朝廷的开销用度。国库哪里还能再经得起一场战事,自然是以和为上!上兵伐谋,其次伐兵,其下才攻城啊!”

  左相瞧了瞧地上的我,请求说道:“圣人,此乃凡都督主张,与这小女何干?不妨叫她先回吧。”

  圣人笑道:“你们以为她无辜?哈哈,来,你们瞧瞧什么叫狼子之心。”

  说着,皇上把一本文书递在了臣工们的手上。

  是我为阿爹拟写的那一份,可也是经过门下省签发的。

  左相默默,咬着后槽牙,耳根在微微动着。

  中书令阅后便讥笑道:“不是我中书省草拟的诏旨,机关诀窍就是多。”

  一旁的陈侍郎咝口气叹道:“这……「领兵同行」四字大有问题啊!领的是何兵?府兵?募兵?如此拟旨,歧义不小。”

  接着,他马上跪地道:“圣人,臣有罪。此番定是凡都督见圣旨未写明此项,这才举大军前往。一切皆源自门下省对诏令审查不慎啊。”

  薛侍郎笑道:“诸位都是把持政要的元老了。若只称,是审词酌句上的疏忽纰漏,只怕不能令人信服啊。”

  皇上冷笑道:“想来,此番是凡尚书,门下一省,并凡都督,三方串通一气,早已暗中谋划妥当的吧!”

  一声厉斥,相爷也急忙跪地:“老臣有罪,但绝无串通之说,更不敢存此悖逆之心。是老臣年岁渐长,头眼昏聩,如今身为一高官官,愈发不能胜任了。请陛下降旨,革去老臣侍中令一职,交由能者担当。”

  相爷转眸看了看我,继续陈情道:“关于凡尚书,不过涉政两月有余,资历浅薄,学问不足,圣人就念她年少无知,又是武德王之孙,饶过她吧。”

  我所有的情绪杂烩一处,难说难言,浑身颤抖着望向左相。

  陈侍郎早已是流着热泪,叩首在皇上脚边。

  皇上摇摇头,鼻息一叹:“现在还不是处置尔等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尽快商量个对策来。”然后抬眼问崔常侍道:“太尉和骠骑将军怎么还没到?”

  崔常侍麻利回禀:“快了快了,将军们不可甲胄上殿,在廊房更衣呢。”

  皇上点头,然后目光凉薄的扫过我:“安排下去,把凡玉菟幽禁在宫正司书楼。”

  左相神色紧张:“圣人,这……”

  皇上吐字声狠道:“他凡永平若再有妄动,不遵旨处,就休怪朕不讲情面。”

  我赶紧对左相摇摇头,双手抚地,对皇上和左相行了个拜礼,起身随崔常侍一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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