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何故如此?起来好好说!”长相最为庄严肃静的族老开口了。
辛柏武却不为所动,依然保持着五体伏地的姿势:“柏武有罪,不敢!”
族老还欲再劝,却也是无可奈何。
“既如此,你有何罪,直说便是。”一旁在阴影中躲着炎热的辛蘖见状,摇了摇头。
辛柏武闻言,却是将身子趴得更矮了,声音颤抖着:“回禀族长,诸位族老,柏武一时利令智昏,竟听信了小人之言,指使人去盗取十一郎地契……”
“哗!”人群炸了开来。
“此人竟如此无耻!”
“真没想到,这地契真是他指使人盗的!”
“十一郎家,似乎只剩十一郎一人了吧?!”
“三年前,殿前马步军指挥使辛栩大人,就是战死的吧?!”
“可怜辛栩大人,自身一家老小为国捐躯,却是想不到,自己遗孤竟然被兄弟欺凌!当真可恨!”
…………
欧阳修和王硅眉头一皱,为国捐躯,遗孤却饱受欺凌,这一旦传出去,陛下怕是要发怒的,所幸,只是单个人的言论,当然,事到如今,听到了这句话,若是最后结果不能安抚民众,他二人说不得便要插手了。
族老们则眼睛闪烁起来,很快便从辛柏武的话语中抓住了重点,利令智昏,受小人蒙蔽!!
这就是可以做文章的地方。
“柏武,速将事情来龙去脉全都交代清楚!”有族老高声问道,同时对着辛柏武使了个眼色。
辛柏武抬头看了一眼,又迅速低着头,暗暗松了一口气,暗道,这些年的好处,倒还真不是白给的!
“就是他,就是杨休,此人乃洛阳来客,投入我门下之后,便屡屡进谗言,盗取十一郎地契的主意便是他想到的,我本不愿如此,可杨休小贼却百般迷惑于我!诸位族老……明鉴啊!”
族老们心领神会,二话不说,便直接下令:“拿下杨休!”
影卫军微微一愣,见辛蘖没发话,便又老神在在的站着,一动不动。
可整个辛家,除了影卫军外,各家可都有着私奴!
九位族老家里的私奴闻言,撸起长长的衣袖,朝着杨休走过去。
杨休身子晃了晃,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整个人突然变得面无表情,仿佛刹那心死。
任由几人将他拿下。
其中一个族老开口低喝:“杨休,此事是否是你蛊惑辛柏武?!”
杨休凄惨的笑了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他只是个寄人篱下的人,纵使不认罪,又能如何?若是当了这替罪羊,或许,待风头过去,辛柏武还会想到他呢?
“既如此,按辛家家法,有奴乱上者,杖八十,移交开封府,刺配边军!”仿佛没有看见杨休摇头,只看见了点头,族老迫不及待的盖棺定论。
八十杖?!
场下观众都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平日里,开封府审问犯人,三十杖便几乎能将人活活打死了,这八十杖下去,难道要把尸体移交开封府么?刺配尸体去做边军?!
辛羸也忍不住顿了顿,他一直以来,对于大宋的印象,就只有文人风骨,何曾知晓过这最没有人权的部分呢?!
不过,此时可不是同情别人的时候!更不是搞人权的时间。
辛羸缓缓开口:“若非自身有贪念恶念,岂能被一介家奴蛊惑?!不知道,诸位族老,又打算如何处置辛柏武?!”
直呼辛柏武名讳,在此时并没有任何不妥,因为,辛柏武此时乃是罪人!
族老们眼光闪烁起来:“辛柏武犯有连带之罪,但终究是被小人蛊惑,其罪不当太重!”
另一位族老也慢慢的开口了:“辛家这五年来,族长一心研究佛道,凡事皆仰赖大房,辛柏武也曾有功。”
“既然如此,功过相抵,就事论事,那就令辛柏武将三房三千亩良田悉数奉还,祠堂面壁十日!”另一位族老直接定下了最后的结果,这才朝着辛羸看过去:“十一郎,你以为如何?!”
辛羸微微一笑,一切都还在预料之中:“大房既然是代管,三年代管其间,三千亩良田,小子粒米未曾见着……”
辛柏武豁然抬头:“明日,某便差人送六千石粮食到十一郎家中!”
六千石么?!
辛羸微微点头:“六千石足矣,只是,大伯之前诬陷小侄声名……”
“你欲如何?”辛柏武直勾勾的看着辛羸,嘶声问道。
辛羸微微一笑,转身,抬手指向西北面的一座小山:“三房无山泽,这北山五万亩林地,归我!”
辛柏武微微皱眉,却还是点头:“拿去便是,明日连同地契,一起送到你家!”
辛羸笑着点头:“那便多谢大伯了!”
辛柏武缓缓的站起了身子:“十一郎,既如此,祠堂定论就此结束吧!”
几位族老应和着,便要朝马车走去。
辛羸摇了摇头:“诸位,稍等!”
稍等?!
本来已经转身的族老和大房一脉,慢慢的回头,皆是目露不悦:“还有何事?!”
辛羸一脸无害:“大伯,你可认识唐三娘与刘五?!”
辛柏武脚下一个踉跄,脑子陡然一懵,若不是辛烊及时扶住了他,怕是要摔个够呛。
“十一郎!”辛柏武满脸惊怒。
辛羸笑得很轻松:“小子为人,向来与人为善,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反过来也一样,睚眦之怨,当以百倍报之!何况,大伯你与三房,岂只是睚眦之怨?!”
“三十六,带唐三娘与刘五过来!”辛羸陡然回头,满脸狠戾。
三十六冷着脸点头,朝着一边走去。
片刻后,一个老鸨样的妇女以及一个很是结实而又沉默寡言的汉子走了过来。
辛羸看着两人淡淡一笑:“唐三娘,刘五哥,还请将当日之事,一点一点说与众人听!”
辛柏武满脸铁青,断然开口:“老夫不认识这两人!”
辛羸呵呵一笑:“既然不认识,方才大伯初闻二人名讳,怎会如此惊怒呢?大伯可以把小子当傻子,可不能把两位相公,以及在场万余人当傻子啊!群众的眼睛可是雪亮雪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