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翠楼是个我很中意的酒楼,以菜式新颖著称,几乎月月都有新的菜单。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家酒楼价格不菲却没有雅间,只有敞阔的大堂可以用餐。
我和景逸觉得没有什么好避讳的,随意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店中的跑堂似乎和景逸相熟,景逸刚坐下,跑堂就提来了茶壶,说:“世子,还是老样子?”
景逸说:“不,今天是来尝尝你们请的西域厨子的手艺的。上几道拿手的菜来。”
“你是这儿的常客?”我问。
景逸仰着头说:“京城里吃喝玩乐的地方就没有我不熟的。”又压低了声音补充道:“纨绔子弟就该有纨绔子弟的样子。”
我笑道:“那以后在吃喝玩乐方面的事情,还请景世子多指教了。”
凝翠楼里认识景逸的人不少,一进门我就感受到了若有若无的视线。
陌生人的目光还可以忽视,可闲言碎语飘进耳朵里就不能不听了。
“呐呐,看见了吗?那个二世祖带着个姑娘来喝酒了。”
“前几天不是还听说景家要和曹家联姻吗?现下曹家被抄了,他马上就有新欢了?”
“嗨!什么新欢旧爱的,人家高门朱户可不讲究这些。”
景逸看我脸色变得有些阴沉,开解我道:“京城里的人就是爱嚼这些舌根,别往心里去。”
“不是。”我说,“我是在想,曹篁……她现在怎么样了?”
景逸也微微垂下眼眸,说:“曹佑大逆不道,累及妻儿,曹府女眷皆被发与披甲人为奴。曹篁现在应该还在刑部大牢里,等过几日,就该启程去北境了。”
我颇有些唏嘘。
这件事上曹篁并没有做错什么,只不过投错了胎,有一个狼子野心的父亲。可却也要受到这样的惩罚。
景逸瞧出我的不忍,说:“我会给父亲写封信,若是曹篁到了北境,可以请父亲寻个机会,放曹篁去过普通的生活。”
我欣慰地笑笑,说“嗯!谢谢!”
西域厨子果然非同一般,用了很多我喜欢的香料,滋味丰富又独特。还品尝到了特制的葡萄酿,介于葡萄汁和酒之间的饮品,一时贪杯,多喝了几几口,唇齿间都有了些微醺的气息。
酒足饭饱后,景逸问我:“我午后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打算做些什么?”
我吞掉最后一滴葡萄酿,良心发现地想起我还有一间店铺需要打理,于是说:“我回善美堂看看。”
景逸送我到巷口,说:“过两日我再来见你。”
我点头,说:“好!那我先走啦。”
我起身,刚踏出一步,景逸又拽着我的袖子将我拉回座位上。
“怎么了?”
景逸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问:“你喜欢我吗?”
我捏捏他的脸,说:“我刚刚才说过,你这么快就忘啦?”
景逸任我将他的脸捏成各种形状,又问了一句:“喜欢我吗?”
我知道他想听什么,于是乖巧地说:“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
景逸伸出左手,说:“写下来。”
“什么?”我一时愣住。
“你不是随身带着笔吗?把你刚刚说的话写下来。”
“为什么呀?”我不解地问,但还是伸手去拿了眼线笔。
景逸一本正经地说:“怕你反悔。”
“……”
我用眼线笔在景逸的左手上画了一颗爱心,景逸有些不满地说:“这是什么?”
我解释道:“这是我的心呀,代表喜欢你。”
“不行,这样不算。你得把你刚刚说的话写下来……”景逸看着手心,嘴里还在念叨着,我趁他不注意在他的脸上飞快地偷亲一口。
景逸住了嘴,脸腾地一下变得通红。
“再见啦!”我扔下一句再见,慌忙逃离了作案现场。
再待下去,就要被他发现我也脸红了呢!我捂着发烫的脸想。
心情雀跃,脚步也变得愉快。
还没踏进善美堂,就看见了店里的陆其风。
说来,我又有好几天没有见到过他了。
陆其风看上去憔悴了许多,眼底尽是乌青,嘴边也冒出了胡茬。他蹙着双眉,好像是在担忧着什么。
可能这几日朝廷的纷争也波及到了商界,他也不过才二十多岁,就要独力支撑陆家的产业,不可能不费心尽力。
我走进善美堂,向他打招呼:“陆老板!今天怎么想着来善美堂了?”
陆其风看见我,轻轻吐出一口气,放松了肩膀,说:“没事。我只是随便来看看。”
“是来查我的岗吗?”我调侃道,“我只是偶尔才迟到了一天,就被陆老板抓住了。”
陆其风没有理会我的调笑,依旧神情严肃。他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来,道:“既然你回来了,那我就先走了。”
“陆老板不再坐坐了?”我问。
陆其风经过我的身边,向门口走去。快要跨出门槛的时候,他回过身说:“明日,去其诗那里……你若是不想去,我可以找人替你去。”
明天确实是我进太子府,例行向陆其诗汇报的日子。
这算是我分内的工作,既然打算要在这里长久地生活,敬业的态度还是要摆出来的。我忙说:“不用不用,我已经准备好要去向小姐汇报了。”
陆其风想说什么,却又咽了下去,缓缓道:“好。”
陆其风转过身,面向大街,背对着我,说:“听说最近不太平,为了安全着想,尽量不要外出。”
我应道:“好!”
陆其风踏出善美堂的大门,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陆其风是因为最近的事情,所以变得有些神经质了吗?他刚才的表情和行为让人摸不清头脑。
我问采薇:“陆老板是来干什么的?”
采薇道:“我也不知道。陆老板大约巳时就来了,行色匆匆的。听说你不在,就去了晓雾巷找你。可能刚好和你错过了,所以又来店里等着了。”
“你是说,他一直在等我?”
“对呀,午饭都没吃呢!”
这就很奇怪了。
陆其风如此执着地等我本身就很奇怪,更奇怪的是,等到我之后,他什么也没说呀!
特地来提醒我明日要去太子府吗?
不至于呀。
难道是我遗漏了什么?
好像也没有。
我瞟了一眼陆其风消失的防线,腹诽道: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