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耽搁了许久,回京的日期比预计晚了几日。
进了城门,已经过了午时。
郑叔说:“姑娘,咱们直接回陆府吧?这会儿,说不准还能赶上午饭。”
我想了想,道“还是先去趟善美堂吧,我们晚了这些时日,兰蔻肯定担心极了,咱们先去给她报个信。”
马车在善美堂前停住,我和采薇下车,不出意料地看见兰蔻从屋里飞奔而来。
兰蔻将头埋在采薇的肩颈,嗡着鼻子说:“你们总算回来了。”
采薇也揉了揉眼睛,道:“本来给你带了很多好吃的,可惜都被我们在路上吃完了……”
兰蔻破涕为笑,对我说:“小姐,咱们进屋坐坐吧。”
“好!”我笑着说:“去看看这些天你有没有好好打理咱们的善美堂。”
一边走,兰蔻一边得意地邀功:“我当然有好好打理……”
我踏进门,见到堂中背对着我的身影,楞在了原地。
身着青色长衫的公子转过身,绽开一个亲切的笑容:“依依,路上辛苦了。”
我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陆其风,福了福身,道:“陆老板,好久不见了。”
陆其风上前,说:“我让常掌柜在隔壁聚福楼订了桌雅席给你接风,咱们一块儿过去吧。”
陆其风今日出现在善美堂,是专门等着我一起吃午饭的?
他怎么知道我会在这时候回来?
我内心疑惑,面上仍旧笑呵呵地说:“哪好意思麻烦陆老板呢!”
陆其风笑得更浓了,说:“你第一次出门订货,我作为东家当然得有所表示。郑叔,采薇,跟着一起去吧,聚福楼的八宝鸭做得地道极了。”
被陆其风这么一说,我真有些饿了。
这几日为了赶路,几乎都靠着啃干粮,喝凉水过活。
香软酥嫩的八宝鸭,嗯,光听着,口水都流出来了。
一口雪花牛肉塞进嘴里,汁水嘭弹,肉香四溢,整个人如同沐浴在圣光之下,每一个味蕾都在此刻得到了满足。
我用帕子擦擦嘴角,露出一个飨足的笑容。
大约是知道我们一路上吃不了什么好东西,常掌柜定下的这一桌菜全是大鱼大肉,海珍山馐。
“林姑娘,慢些吃。”常掌柜像个长辈一样叮嘱着。
陆其风和常掌柜没怎么动筷子,采薇和郑叔都像我一样,吃得如同风卷残云。
“依依,这次去订货可还顺利?”陆其风呷了口茶,不经意地问。
“嗯,还算顺利。”我应道,“我这次去庸州,碰巧遇到了鲛姬面,就跟那家作坊定了个长约。”
常掌柜慌忙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问道:“鲛姬面?可是贡品鲛姬面?”
“没错,就是庸州工造司的贡品鲛姬面。”我解释道,“宋氏面脂坊的老板是庸州工造司的老人儿了,这次他自己开建作坊。他家作坊鲛姬面一年产量两百盒,我以八两每盒的价格定了下来。”
“八两?”常掌柜惊叹道,“鲛姬面此前从未在市场上出现过,八两一盒也是值的。不知姑娘打算定什么价钱售卖?”
我放下手里的鸡腿,说:“现在,市面上最贵的面脂就是我们善美堂十两一盒的玉兰霜了。鲛姬面的品质和名气都比玉兰霜更胜一筹,所以,我打算卖……一百两。”
“一百两?!”常掌柜惊呼道。
陆其风也放下了手里茶杯,说:“依依,京城里或许没有那么多出得起一百两买一盒面脂的贵人。”
我笑道:“依陆老板看,京城里有多少出得起一百两银子买面脂的贵人?”
陆其风说:“能长期使用的不过四五,偶尔买一盒博美人一笑的或有数十位。”
“假设有五位客人,每月购买一盒,其余有三十位,只购买一盒,一年下来我们预计能卖出九十盒鲛姬面。即使剩余的鲛姬面都扔了,毛利也有七千两白银。”我掰着指头细细算来。
我话还未说完,陆其风就微微点了点头,明白了我的想法。
常掌柜却是个地道的实诚人,问道:“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要进两百盒鲛姬面呢?”
“只有先垄断了货源,我们才能掌握定价权啊!”我说。
常掌柜恍然大悟,叹道:“姑娘的想法倒是和寻常生意经上所讲的不同。”
我毕竟来自于一个商业极度发达的世界,这种小手段算不了什么。
陆其风脸上的笑容又深了几分,对常掌柜说:“看来,我没有找错人。”
常掌柜连声称是。
陆其风端起茶,说:“依依签下了鲛姬面的长约可喜可贺,善美堂今后可以靠着鲛姬面在京城站稳脚跟了。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哪里哪里。”我端起茶恭敬地喝下。
陆其风不经意地转了个话题:“你们回来得比预计晚了几天,这一路上可还顺利?”
可还顺利。这句话是陆其风第二次提起了。
我望着陆其风一惯带笑的眼睛,内心不禁打起了鼓。
他并不在意我去庸州订了什么货,在意的是“路上”是否“顺利”。
或许,打探我们在路上遇到了什么,才是这顿接风宴的重点。
我叹了口气,故意夸张地说:“岂止是不顺利,差点连命都丢在路上了。”
“发生什么事了?”陆其风瞪大了眼睛,紧张地问道。
我将如何遇到了九殿下,如何走上了山间小路,又如何遭受了袭击讲述了一遍。隐去了我们遇到了黄奎,认出了袭击我们的人使用的军刀的细节。
“有惊无险,有惊无险。”常掌柜安慰我说,“姑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陆其风追问:“可有认出袭击你们的人是谁?”
我装糊涂道:“大约是山匪吧,在那深山密林里埋伏着,还能是什么人?”
陆其风微微皱了皱眉,随即又恢复了一贯的笑容,说:“今后这种要出城的事情,还是交给常掌柜做吧。”
看陆其风的反应,应该是一早就知道了我们在路上遇袭的事情。
是太子告诉他的吗?
他是替太子来我这里打探九殿下遇袭的细节吗?
我盯着陆其风的眼睛,想看清他的心思。但那蒙着一层笑意的眸子,似真似假让我难以猜透。
常掌柜应道:“就是就是。林姑娘,如今世道不太平,今后这样的事还是交给我吧。我一个大老爷们,总比姑娘家要安全些。”
我看了看常掌柜,又看了看陆其风,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