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的自我介绍是个保险公司的业务员,下午跑了一单大生意,正好趁浴室的人少,过来放松一会。他告诉王诗凡,不听她和做脚工对话也知道她不是本地人,现在下午这个点,没有这样年轻的本地女人单独会来这种高档地方享受。王诗凡向他笑了一下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抽烟?”那男人说:“你不会,装的,动作不对,想做出老大的样子冒充不可侵犯。”王诗凡摁灭了香烟,不想理他,闭眼休息。
那男的又说:“你又睡不着,不如我们就聊聊天,我也不是骗子。”王诗凡向后面的靠背挪了一下,身子更直了一些,她说:“可以,你聊聊,我听。”那个男的告诉王诗凡,他也是个外地人,大学的女朋友考取了本地的公务员,他也就跟了过来。女友本来是考上招商局的,他以为能力比较强,当年他一来就将他安排进一个城区的镇上财政所工作,属于事业编制。后来他和一个同事闹别扭才知道,自己前女友和局长关系不一般。他盯梢过,也就是在这个浴池让他碰到了那个局长和自己女友的一幕。就在现在你躺的地方,如此小,他们居然只占一个铺位。
王诗凡立即坐直了身子说:“你这人,我才和你认识多久,你为何讲这些不规矩的话?”那个男的说:“我聊的真是实话,时间也是这个点,地方真是你的躺椅,那局长姓郭,现在己经是副县长了,我没说一句瞎话。”王诗凡听到愣了,现在即使是瞎话她也听下去。她问道:“那后来呢?一个局长完全可以开房间,不至于在这个公众环境吧?”那男的告诉王诗凡,他姓高,可以叫他小高,他说的都是实话。自从那次事情后,他经常会在这个时间点过来,想利用郭县长喜欢刺激的癖好抓住他,可一次也没有遇见女的。今天他看到王诗凡如此美妙坐在这里,以为是郭县长猎物,可是等了近一个小时,他也没有看到郭县长出现。
王诗凡听着觉得好笑,她想知道小高发现女友和郭县长后是如何处理他们感情的。小高告诉王诗凡,他发现后立即就上前扯住了自己的女友,没有想到,女友竟然说一切都是为了帮他找工作,才不得不求助她的局长。小高一时气太盛,第二天就将工作辞了,他跑到招商局,准备让郭局长难看。没有想到,郭局长将他挡在传达室,亲自陪他吃了饭,告诉他不是自己想占便宜,是小高女友主动求他的。他还告诉小高,自己有一个开大公司的女友比小高的女朋友好看多了,如果他不信,可以到遮云山果林公司打听,还拿出了他情人的照片。
王诗凡听到这些,无意识地将自己的脸转了半边,她问道:“这种局长为何还能提拔?你没去他说的那个地方了解一下情况?”小高告诉王诗凡,他听说了,郭局长有一次下乡到遮云山,那是个老穷的山区,以前和外界不通的,里边有一只千年的狐狸变身为美女,将郭局长缠住了。郭局长回来就对那个地方又修路、又修河道,狐狸精会法术,郭局长很快在她的帮助下就提拔了。小高说他是大学生,当然不相信这一套,但想到能在那个地方成功做大一个果林公司,当然要有背景。
小高又点了一根烟,他发现王诗凡听得入神,又继续说:“我女友受不了这次巨大的舆论压力,她一个人离职出去了,我联系不上,就想在本地静等,准备挣到钱后再出去找。”王诗凡听着觉得有点心酸,为那个她并不了解的外出女人,对女人来说抛家出走意味着什么,她有一肚子数。王诗凡想将话题叉开,就询问了一下小高的经历,以及现在做保险业务员的收入情况。小高告诉她,平时收入一般,主要拿提成,今天运气好,有一个外省的物流公司想在本地成立分公司,被他碰上了,十多台车子保险一下让他给揽到了。王诗凡不想打听物流公司的名称,她不认为有如此多的巧合。
小高又为王诗凡要了一个小果盘,王诗凡看时间还早,就又加了点水,想继续听听这个陌生人还有何让她感兴趣的内容。小高发现美女想听他的故事,加上今天的生意顺利,他的情绪继续上涨,他又告诉了王诗凡自己的身世。原来他的父亲是倒插门的,俗称上门女婿,本是个正常的行为,但他父亲认为辱没了祖先,从来不和他们提及家里的事。有一年春节,一家人想让他开心一些,将他喝多了才渐次知道,他是因为女友的家庭反对,他才想离家闯出人样,没有想到,人样没闯出来,女友倒为找他失踪了。
小高的父亲姓袁,上门女婿在他们那里三代以后可以转姓,小高为了让父亲高兴,他想能有所作为后陪着父亲风光回到老家为自己后代转姓举行个仪式,没有想到自己也可能和父亲一样,沦落他乡。讲到这些,小高一脸的严肃,有一种神圣被侵犯的悲凉。王诗凡听到这些,脑子中一下想到了袁玉凤为前男友改姓的事,陈老说过,她的前男友就姓袁。可是天下这种情况的人多了了,哪有这种巧合,王诗凡还是将自己转过去的半张脸伸了过来,她问道:“你爸的前女友姓啥?”小高笑笑看看王诗凡说:“不是你,但也很好看,电视上有时爸说的像的人和你还真的模样差不多。不过,她现在也该四十多了,比你大多了。”
小高告诉王诗凡,他爸前女友的事,他经常会酒后兴奋时才描述,比他妈漂亮多了。只是从来不透露半点信息,他们也不知道姓什么。王诗凡向小高要了他的电话,小高坚持用手机打给王诗凡,王诗凡笑称他狡猾,告诉自己年纪比他大,不怕他打电话。小高问王诗凡何时离开云遮县时,王诗凡告诉他要等几天,小高想请王诗凡吃晚饭,王诗凡说:“我们才见面,你都说了这么多,我们可能真的有缘,我晚上有个事,如果有时间我会联系你,你正常先吃饭。”准备起来离开时,王诗凡比划一下自己的座位说:“真是坐不下两个人,你生气有道理,除了叠罗汉,并排是躺不下的。”小高不想提了,他告诉王诗凡,如果女友再不出现,这个地方他可能就不会再来的了。
王诗凡身上有点冷,她又去热水区淋了一会,顺便给方力春打了个电话,方力春己经订好了两个人的饭,就在她的酒店不远处小饭店。王诗凡将自己穿戴好,来到了方力春的地方,餐厅不大,但菜很有特色。王诗凡一坐下,方力春就向她报告了关于朱家旺家庭、新安小学的事,总体是平稳正常的。王诗凡关心朱家旺的心理健康问题,方力春认为总要有个过程,他会以公司的名义照顾他们家生活。潘侠知道公司是她儿媳创办后,不到公司上班了,但接受方力春的生活补贴,前提是不能让朱家旺和邻居们知道。
王诗凡听叶万军说潘侠不接受别人的救助、又不愿意出来做事,本己揪心,现在听方力春说出相反的话,她有点怀疑,潘侠的个性她了解。方力春看出了王诗凡的存疑,他说:“我开始让叶万军送生活费给她,她不要,后来我自己送去,说不走财务出,公司也不会有别的人知道,告诉她公司的钱以后也应该有朱家旺一份,潘侠让我答应不让别人知道,她愿意领受用来抚养朱家旺成人。
方力春和行为总能让王诗凡感动,一个小男孩阅历不多,却学会抓住别人的痛点,王诗凡陪他好好地吃足了饭,将他带回到自己房间。方力春和叶万军的最大区别就是方力春方法灵活,自己以为能讨女人欢心,对那些除男人外见少识窄的女人来说,可能会当成宝。对王诗凡来说,和床上用品的叶万军比,方力春只是个绣了花的枕头,工匠精神缺乏,花哨,不实用。如同菜刀和瑞士军刀相比,一个能杀猪砍羊,一个可精雕细刻。王诗凡品味着叶万军的余味,享受着方力春的花样,她没有知足,只是为方力春的付出装哼几句。
早早地她就让方力春回去了,方力春城里有房她是知道的,但更知道方力春名堂多,他不一定要回到自己的窝。王诗凡一天下来有点累了,听到潘侠能接受公司的救助,她的心放下一半,迷糊中自己睡着了。一觉醒来后己经半夜了,她实在无聊,比监牢还让人害怕的是没人交流,王诗凡竟找不出能和她说话的对象。她拿出电话通讯录,按字母顺序翻了二遍,居然没能找出这个时间点可以陪她唠叨的人。放下通讯录,她忽然想到在这个小县城,小高现在也是一个人,说不定夜长没梦,也想找个人聊聊,白天他就提到自己一个觉得空虚的。想到这些,王诗凡迟疑一下,到洗手间洗了一下脸,对着镜子,拨通了小高的电话,真的没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