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新思绪,薛儒的精神头恢复了,每日上班时间那是脚步生风,张恒百姓都知道每日清晨在街上神采奕奕的中年人是他们的父母官,这样的父母官以往还没见过,他们心里有些许期待。
也是做过县长,独挡一面很久的人,薛儒和赵子赟商谈后,市府的人开始领教他的风格,与陈淑珍风风火火不同,薛儒沉稳,但对进站盯得很紧,想要找借口搪塞他不太可能,当然,薛儒也有个坏毛病,这是从阳高带出来的,他关注细节,这让手下人头大不已。
这不,民国元年从日本早稻田大学毕业的延庆县人李志熙此时就被他问得哑口无言,身为建设局局长,李志熙不认为他不知道下堡到北方大学的新路宽度有什么问题,可薛儒这过不了,他很恼火的盯着李志熙:“从一件小事,就可以看出一个人办事的能力!”
李志熙也有些恼火,不知道路的宽度有那么重要么?
“你知不知道北方大学经常会有大的汽车通过?这路窄了,不但会像上下堡一样拥堵,而且不安全!万一撞着学子,教授,你担当得起?”
李志熙开始流汗,“那我们就建宽些。”
“你出钱?”薛儒更火,“我们要用最少的钱办最好的事!”
再次流汗,不过国外留学回来,李志熙也见过不少,也喜欢道听途说,他灵机一动,“我们在路两边建人专门走的路如何?”
刚想呵斥他胡扯,薛儒猛然发现这是个好法子,也是逼急了,李志熙思如泉涌,“这人专门走的路可以用青石铺,比路面高,这样车就上不去,还可以种些树隔开来!”
“就按你说的办!”薛儒立刻同意,“尽快算算,要增加多少钱。”就这样,张家口第一条专用人行道诞生了,王颂见到,惊讶不已。
这些事繁琐,但不难,薛儒头大的还是工商业,他现在已经彻底放弃重现张恒皮毛业辉煌的念头,一门心思想着赵子赟说的商业中心,下堡还好说,本来也不大,市府、省高院和地方法院就占了些,察哈尔日报算是连哄带骗的被弄了进去,加上本身有的几个书局,勉强有些模样,薛儒现在在动员外省报界的几家察哈尔办事处搬过去,问题不是太大。
上堡和上下堡之间就有些麻烦,皮革作坊最多的就在这一带,包括大境门附近,他手里倒是有二十多间收回来的铺子,可没连在起!唯一有些欣慰的是赵家名下公司确实不错,正往上堡搬,连带着阳高出来的商人也自愿前往上堡,这几家不在乎钱,高价收购了都统府边上的铺子,重新改造,算是小有规模。
薛儒和德国的康利、禅臣洋行,美国的天聚、公华泰等洋行沟通,希望他们能迁往上堡,康利、禅臣洋行知道赵子赟和德国关系不错,加上薛儒是以手头上的铺子换他们的,基本没什么损失,欣然同意,美国、英国人却不大搭理他,让薛儒很是愤恨,打电话向赵子赟发了通火,赵子赟在电话那头笑个不停,连连安慰,说不急于一时,以后他们再想去,往死里宰。
薛儒也只听他说说宽宽心,这边想弄的没弄起来,那边想放弃的却闹了起来,大大小小的皮毛作坊不知从市府那里打听到薛儒打算放弃张恒的皮毛业,联想到前端时间赵子赟小手一勾,生生弄垮了几十家,心都颤了,想走却舍不得祖宗留下的基业,何况除了这行,他们也不会其他的,祖传手艺的致命之处也在这里。
单家独户自然不敢和官府叫板,小号凑在一起商议,便想着让几个老字号牵头抗一抗。
从事白皮的天德仁掌柜刘选、复合永掌柜姬长合,从事黑皮的文泉公黑皮坊掌柜齐凤香、三裕成黑皮坊掌柜聂全忠等人联袂找到原商会会长,广兴永皮厂的掌柜张冠卿,希望他能出面带领大家和市府谈一谈。
张冠卿有亲属在市府,对此也有所耳闻,在他看来,薛儒是脑袋被牛踢了,张家口的商业,这皮毛业就占了三成强,不搞这个搞什么?不过张冠卿也知道薛儒背后是赵子赟,这个省主席不太好琢磨,很长一段时间他冷眼旁观,赵子赟花钱如流水,而且尽是不着调的地方,算算钱,皮毛业十年税收都抵不上他一年花的,这就让张冠卿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这次事关生死,他也不敢就这么看着,几位掌柜来找他,他既得意又心喜,搞皮毛的怎么也有四万人,这么多人联合起来,他不信赵子赟敢来硬的。
“诸位掌柜,我们这么去不大合适,这样,我找诸掌柜说说。”张冠卿嘴里的诸掌柜便是察哈尔张家口商会现任主席诸世昌。
张冠卿这一手有些头脑,通过商会想市府提出异议确实符合规矩,薛儒在办公室里望着张冠卿和诸世昌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他是放弃皮毛业,可没说要将皮毛业彻底清除啊?
“薛市长,听说市府要出告示,以后这上下堡不准新的皮毛作坊开业?”张冠卿是有些消息来源的。
这只是设想,薛儒没想到他也知道内部商议的事情,眉头有些蹙起,不过既然找来了,他也不再隐瞒:“不错,确实有此打算。”
“薛市长可知这皮毛行有多少家?有多少人?”
“你什么意思?”
张冠卿笑容满面:“我没什么意思,只是想提醒薛市长,这皮毛行可是张恒的根基。”
明知是威胁,薛儒却跳不起来,主要是涉及的人太多,他怕再来一次上次的动乱。
“薛市长,我说句公道话,省府上次插手作坊罢工一事,我们商会还是支持的,后来不也提高了工人薪水,给学徒薪水了吗?我不明白,为何市府如此不待见皮毛行,他们有很多都是百年老店……”诸世昌其实也不大明白薛儒为何不想法做大皮毛。
薛儒真是被他们弄得有些晕:“诸主席,这话从何说起?我有说要关那些作坊吗?再说了,皮毛行几百家,不过五百多万,一家也就万元上下,就是再多也没多大意思。”
诸世昌也是头晕,你是真不懂啊?这皮毛行靠的就是人力,人力中最便宜的便是学徒,学徒愿意干这个,也就指望着有一日出号,好自立门户,不准开新的,那学徒没了出路,最脏最累的以后谁干?
揪扯半天,两边都谈不到一块,越说越糊涂,最终不欢而散,晚上回家,和陈淑珍说起此事,她也摸不着头脑,吃过饭,二人便去都统府找赵子赟,串门带说事。
恰巧张瑞也在,和赵子赟说着与国外公司合作的事,见他夫妻二人进门,老奸巨猾的张瑞就知道不仅仅是闲逛过来那么简单,正想告辞,薛儒却叫住他,都是商业中人,他想请教一下。
听完事情经过,张瑞大笑,这行当的奥秘他清楚,在药行也是如此,学徒就是不要钱的劳力。
弄清楚学徒的目的,薛儒明白了,原来如此,他现在担心四万人闹起来不是小事。
“四万人么…..,小事。”
赵子赟的漫不经心让薛儒头皮发麻,“子赟,都抓了要出事的!”
“我说小事是我认为他们要闹,只能拿出路说事,工人和学徒好办得很,我正却修路的,我就不信这修路比他们现在做的辛苦。”
“那肯定比不了,不过子赟,人家当学徒是有出路的。”张瑞笑道。
“修路就没出路了?”赵子赟也笑,“我可以出个规定,修路满三年,免费到职业学校学技能,如何?”
张瑞一听,吓了一跳,“别,你这么弄,我的工人怕也跑了。”
“那简单,你和职业学校签署个协议,替你培养工人,跑了也得回来。”
张瑞摇头,这省主席最好的地方就是有权折腾。见他轻描淡写化解对方的威胁,薛儒心里大定,不过赵子赟却蹙起眉头,良久道:“这商会有些麻烦,不行,得弄到自己人手里。”边说,眼睛就看着张瑞。
“你饶了我吧,替你赚钱已经很辛苦了,再说这察省搞药的就不多…..”
“也是啊,那你觉得谁行?”
“燕经理啊!”张瑞毫不犹豫把燕鹤鸣卖了。
上堡的仁寿里商会办公地会议室,张冠卿一脸阴霾,诸世昌更是一脸寒霜,他跟着张冠卿去趟市府,居然惹来了民政厅和实业厅,眼下两位厅长正大谈特谈商会的改组事宜。
“……赵主席亲自担任整理委员会委员长,就说明省府对商会的改组非常重视…….,这也说明商会以前办事并没有达到省府的期望,在这里,我可以说,原来的商会委员是不合格的!”杨受成完全不给面子,他需要在这里透露一个信号,原来商会的委员是不可能留任的。
钱业公会、粮业公会、盐业公会等负责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等张鸿要求各同业公会重新推荐委员,并要求不以行业大小来定人选时,傻子才不明白,商人头脑好使,知道这省府是要用自己人,盘算着该选谁。
直接提人选太过,不过杨受成有办法,在会议结束时,他十分亲热的和燕鹤鸣攀谈着,话语很是随意,燕鹤鸣一头雾水,等发现那些掌柜的都羡慕的望着自己,一下子明白了,他还以为这主席一职肯定是张瑞。
好容易熬到出门,燕鹤鸣低声问杨受成,为何选他?
杨受成一乐,“这我哪知道?不过听说子赟提及此事时,张瑞在。”
燕鹤鸣一时火大,狗东西,是他捣鬼,丢下杨受成便四处找,张瑞不傻,早就跑得不知去向,他恨恨回到杨受成这里,发誓也要把他弄进委员中。
失意的诸世昌回到家中闷闷不乐,这主席到不是有多大好处,可面子……,正想着下一步怎么办,电话铃声响起,拿起来一听,是张冠卿,正想挂断,就听电话你传来:“诸掌柜,这不和规矩,就算要整理,怎么能没有省党部呢?”
一句话让诸世昌如梦方醒,对啊,他就是上次省党部主导整理时才上任的,这前后还不到两个月,省党部几位特派员和他关系不错,负责和他们联络,主管宣传的纪亮也好说话,想到这,他放下电话,便出门上车前往省党部。
他运气不错,纪亮恰好在,听完他的叙述,纪亮眉头紧锁,此事赵子赟没有通报他们,确实不妥,而且这么做,完全否定了省党部前期的工作。
“此事我知晓了,我会和刘特派员商议,你放心,省党部不会不管的。”
得到省党部的答复,诸世昌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千恩万谢的去了。他走后,纪亮陷入沉思,这事有些蹊跷,赵子赟为何突然插手商会?情况不明,他觉得需要调查一下,以免出现偏差,张俊杰万一跳起来,事情不好办,前次冲突他已经知道赵子赟是不那么好说话的。
本想找商会其他委员了解情况,临上车,他改了主意,以其猜测,不如直接问正主,他让司机直奔都统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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