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平伯夫人一听这话,什么都顾不得了,就像急着往延恩伯府冲一样,急匆匆地往外跑去。
程九公身为族长,这时候就要说话了,站在南厅门口,对着兴平伯夫人的背影说:
“夫人回去,给兴平伯带个话,我们程氏一族,开宗祠等着兴平伯偕子过来,给我们程氏族人、靖边侯一个交待!”
本来,兴平伯带着杨安业,只需要给靖边侯、程绣锦道歉就好。
可兴平伯夫人、杨安业这么一来,事情反倒大了。
开宗祠那可是大事,不说全族男丁都来,却也差不多了。
兴平伯夫人身体,不由自主的就顿了一下,但她没敢回头,加快步子离开了。
南厅上的老太太便就又兴上来,见程九公坐回座位上,便就说道:
“既然那个女人走了,咱们也说一说正事吧。他九叔啊,今儿请你来,主要是想说一说,延恩伯府此时,都已经揭不开锅了。”
程九公无奈瞅老太太一眼,心想,这人怎么就这么没眼色呢?就不寻思寻思?靖边侯是傻子吗?
人为你说话,就真当人不信兴平伯夫人的话啊?
那可能吗?要靖边侯这么好糊弄的话,他还带什么兵,打什么仗?还怎么当皇帝宠臣?
这人怎么就这么天真呢?
程九公咳嗽了声,说:“老嫂子,这事儿啊,先等会儿再说吧。”
老太太一无所觉问:“为什么?”
然后,也不用程九公问了,就见侯夫人和程九公两儿媳妇,一起进到南厅上来。
程家两媳妇先跟老太太问好:“伯母身子一向大好啊。”
老太太愣住了,诧异问:“你们怎么来了?”
王夫人领着世子夫人,还有一直看热闹的延恩伯,也都赶忙地过来,跟这两媳妇问好。
大家见了礼,那两媳妇才笑说:“瞧老太太说的,自然是家翁让的。”
那两媳妇说完了,便就过去给程九公行礼,双手递出东西说:
“老爷请过目,儿媳妇幸不辱使命,东西在老太太的枕芯里找着着的,除文契外,还有张九百两的官银票。媳妇们拿这些东西时,可是让老太太跟前婆子看着的。”
老太太一听她们说这话,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这回倒没用扶额头,两眼一黑,在丫鬟、婆子的呼喊声中,老太太是真的晕了。
老太太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到午饭点儿了,程仪坐在床前小凳上,拉着老太太的手,“唔唔”地哭。
感觉老太太动了,程仪大喜,抬眼看,便就与老太太的视线对上,程仪喊:“太祖母!”
老太太头疼,皱了皱眉,发现房内没别人,就问:“延恩伯呢?其他人呢?”
她晕了,那帮人竟不在下面跪着?
程仪哭说:“郎中给太祖母把过脉,说这是急火攻心,要静养就好,没什么大事,他们就都走了,小仪想拦,可拦不住啊。”
其实,老太太也就那么一说,早在晕过去之前,老太太便就已经猜着,这次,她是碰了靖边侯的逆鳞了。
老太太在哪儿想,这次的事不比上回,靖边侯再怎么生气,还能因为一个丫头片子,就不给银子了?
涨不成就涨不成吧,反正那一年一千两,她紧着点儿过,也凑合。
要是靖边侯敢不给她,她就敢去闹,到底女子不如男!
古有埋儿养母,更别说一个女孩儿了。
老太太让程仪扶她起来,用力地揉了揉额头,有气无力地说:“传午饭吧。”
吵了一上午,她也早就饿了。
程仪动了动嘴,有心想说两句,又怕刺激着老太太,终还是忍住了,起身出去,让丫鬟去拿午饭,并去通知延恩伯一声,老太太醒了。
结果听着老太太醒了,延恩伯还没来呢,一个五十几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哭着就冲了进来喊:
“老太太,救救奴婢吧,伯爷要卖了奴婢。”
原来,冲进来的,是延恩伯第一个妾,以前老太太的丫鬟,在王夫人进门前,被老太太主持着,正经抬了妾的探兰。
老太太都惊了,问:“你说什么?这是犯什么错了?”
这五十几岁的老妾啊,只要探兰不作奸犯科,基本上就延恩伯府养老了。
更别说探兰还为延恩伯生下庶长子。
探兰哭说:“奴婢都这把年纪,可能犯什么错啊?伯爷不单要卖奴婢,便就是所有的妾,照着伯爷说,都要卖了,一个不留,已经派人出去请人牙子了。”
程仪这才哭着拦说:“求姨奶奶别说了,太祖母这才醒啊。”
老太太一把将程仪巴拉开,指着探兰问:“你给我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孽障疯了不是?”
延恩伯的后院,虽被老太太收拾过,但此时,大小妾加一起,也有十好几位呢。
要没留下孩子的还好,除非穷到实在是揭不开锅了,谁可会连生养过的妾,都给卖了?
探兰哭:“老奴也不知道啊,就听伯爷在哪儿说,要凑什么五千两。”
……老太太有点儿悟了。
不多不少的五千两,不正好是王夫人要的数?
老太太指着程仪,问:“你要不想气死我,就跟我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我晕过去之后,又发生什么事了?你快给我说清楚。”
程仪这才委委屈屈地说:
“太祖母晕过去了之后,程族长跟着众人一起过来的,侯爷让拿着他的帖子,去太医院找的太医。
等太医给太祖母看完脉后,小仪也不知道怎么说的,反正族长就将众人都带了出去,没一会儿,祖父就进来了,叮嘱小仪,让好生照好顾太祖母,就也出去了。
小仪不放心,就让婆子照看太祖母,偷偷寻过去,正好听着族长说要……说要……”
老太太一听程仪结巴,心底就有不好的预感,但还是问:“要什么?”
程仪说:“那族长竟然勒令伯爷,送太祖母去程家供奉着的庵堂。祖父自然不干,便就说了,要替太祖母还五千两银子。
然后侯爷的孝敬,也从一年一千俩,变成了八百两。伯爷跟夫人的银子分开,一人一年四百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