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招婿
从潋滟居走出来,我杂乱的心思已经平复许多,许是见多了独孤昊离经叛道的模样,没那么当回事。又因李轩的表白在先,冲淡了独孤昊带给我的恼意。
我与他立场不同,想不到一处去,我是不怨他的。好歹有一起长大的(情qíng)分,听他说对我起了杀心,又早知他对我有意,一时接受不了这个转折罢了。他若不拦着我救我爹,我就当今(日rì)他威胁我的事没发生过,若他执意阻挠我,我是定会与他一刀两断的。
秦府由祈傲管着,不曾出过乱子,除几个近(身shēn)侍奉我爹的下人以外,大部分人并不知晓爹受伤的内(情qíng),一干人等该干嘛干嘛,与往(日rì)没什么两样。
我晃进曦园,换了(身shēn)衣裳,便准备过去看看爹的(情qíng)形。走出园子,碰巧遇见祈傲,瞧他的模样,似要与我一道过去。他惯常一(身shēn)玄色衣衫,沉稳的很,他放慢了步子等我:“我听人说,你这两(日rì)到处寻人,可有进展?”
对他无需回避太多,我一直是把他当自己人看待的:“要杀我爹的是齐帝龙潇,眼下他还在秦州,我只待找到他,除了他就是。”
祈傲一惊,眉头深锁,他极少这般(情qíng)绪外露,应是担心我剑走偏锋,落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你想杀了他?”
他的反应在(情qíng)理之中,要杀大齐的皇帝哪里是一张嘴这么容易的事,我宽慰他:“你不用紧张,杀他是万不得已的事,他若能放弃,偷偷离开秦州,我不会上赶着非杀他不可,左右我是想击退他,保住我爹。”
“你如何做,我都尊重,只记住一条,切莫将自己陷入到危险中,你(身shēn)后还有我。”
听听,这才是青梅竹马应有的表态,哪像独孤昊那个小人,光会威胁我。
“嗯。我记着了。你帮我爹处理好秦州的大小事就好,你知道的,我不擅长这些。”
他抬眼:“这担子迟早要你来接,以你的天资,假以时(日rì),做的不会比我差。”
我打小听到要接手那一堆繁琐的公务就觉得头疼,长到这个年纪想法仍旧没变:“我当然明白熟能生巧的道理,只是我天(性xìng)懒散,喜好享受惯了。”
“对了,管家派人传话说爹有事同我商量,传话那人神色很是正经,我猜想,不会是什么好事。”也不知爹(身shēn)体才恢复一些,要同我交代什么,还叫上祈傲一起,一猜过去便不是好消息。
祈傲神色如常:“师父心如明镜,去了便知。”
进了屋,爹靠坐在塌上,憔悴的脸上总算多了点血色,不至于苍白到可怖。见我二人齐来,他面露笑意,看上去心(情qíng)不错,总算说起话来不大喘气了。
“曦儿,你过来坐下。傲儿,你一道坐下。”
这个开场白有些慎重,我拎起一颗心过去桌前坐下,心脏提到了嗓子眼,莫不是我追查齐帝的事被爹发现了,要兴师问罪么?我分明伙同祈傲对府里的人交代过,不许透露外面的一丁点风声。
“为父此次喊你们过来,是想谈谈曦儿的婚事。”
在我快过完十五岁时,我这整天忙得见不着人影的爹,终于开窍,想起我还没嫁人这档子事。
我一头雾水,脱口而出道:“爹要我嫁人?”
我嫁人是迟早的事,为何选在这个节骨眼提起?还是当着祈傲的面,再怎么说我也是女儿家,爹选这么个场合是不是欠妥当了点?最重要的是,我还没来得及跟爹提起李轩。
我稳住心神,嗔怪道:“我的婚事爹私下与我说就是,何必当着祈傲的面,说的女儿好像很难嫁出去似的。”
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祈傲,祈傲比我沉得住气,没有一点多余的表(情qíng),似乎爹说什么他都没意见,耐心听着就是。
“爹受伤以来,想了许多。以前是爹自私,私心想多留你几年在我(身shēn)边,磨磨你的脾(性xìng),好叫你将来的婆家不嫌弃你,你也少受点委屈。眼下看来,倒耽误了你。”
“不妨趁这时候好好处理你的婚事,为你觅一个如意郎君,能让爹安心把你托付出去,你娘泉下有知,也会倍感欣慰。”
我失笑:“听爹的意思,是嫌弃我嫁不出去,要学大街上的铺子打折清仓,便宜我未来的婆家了。爹可还记得,在我小时候,你说要把我嫁便嫁给当世的英雄。我大了爹这话便不作数了么?”
爹想借此把我推得远远的没那么简单,我赖皮的功夫可是一流:“女儿不想那么早出嫁,想多陪爹几年。”
“是为父把你宠惯坏了,养成这伶牙俐齿的毛病,以你的年纪,秦州随便找一个女孩子,都该生养一个孩儿了。你还整(日rì)把自己当三岁孩童吗?”
爹这么慈眉善目与我说话,我便知晓他还没听到我做得那些糊涂事,又听他感慨道:“你娘若还活着,该怪我没把你教养得体,怪我对你的婚事不上心,她(性xìng)子软,见你受委屈肯定要哭的。”
爹今(日rì)怪怪的,不停地提起娘来,可能是重伤在(身shēn)神智脆弱了些,我顺着他的话道:“爹要是匆匆忙忙把我嫁给我不喜欢的人,娘才真的要怪爹不用心。”
我本意是想打消爹选女婿的念头,哪只他老人家理解到另一个点上去了。
“哦——为父听你的意思,你是有了喜欢的人?是哪家的青年才俊,说来与爹听听。”
他老人家调侃一句不打紧,那厢祁傲的脸绷得紧紧的,面色很不好看,他可能觉得待在这里听我们父女二人说些无用的话,难受的很。
我打起马虎眼,这厢还不是说起李轩的好时机,果然是我亲爹,杀我一个措手不及。
“女儿哪有心上人了,爹你多虑了。”
我虽常跑出府玩,交了些朋友,能玩在一处的无非就那么几个,爹大体也晓得我在男女之(情qíng)方面离开窍远得很,毕竟我总是一副还没有胡闹够的顽皮模样。
“前一两年有媒婆上门提亲,为父问过你,你说你年纪小,不想那么早嫁人,两年过去,这个理由说不通了,你总该长大些,叫为父省省心。为父会安排好,此事就这么定了。”
我:“……”
被爹摆了一道,立马没了我说话的份。我不想早早嫁人也有错么?
爹堵住我的话,转而问起祁傲:“傲儿,为曦儿选婿的事,你怎么看?”
爹这话问的,祁傲能怎么看,娶我的人又不是他,与他有何干系?祁傲一时愣在原处,没有接话。他好像(身shēn)体不舒服,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几分。
“我虽念在与你娘的交(情qíng)上留下你,这些年你陪曦儿长大,有如兄长,你处事沉稳周全,她的婚事交由你,我是很放心的。”
我喝下去的一口茶卡在喉咙里,爹这是难为我还是难为祁傲:“爹你撒手不管是轻松了,祁傲他自己还未成亲呢,你让他来办我的婚事,是不是太儿戏了?”
爹朝我瞪了一眼,我识趣地闭了嘴,干笑了两声。
于是我就这么被爹赶了出来,倒是祁傲,爹竟煞有介事将他留下,交代了许多为我选婿的细节,看来是想让祁傲充当起我兄长的角色。未来的南国皇帝替我((操cāo)cāo)办婚事,想一想还是很有面子的一件事。
爹铁了心要做的事,容不得拒绝,连我这个宝贝女儿也不能拂了他的意。秦府要招婿的消息一经放出,立时被媒人踏破了门槛,但凡有点名气的媒婆,都想替我牵成这条红线。以我的(身shēn)份地位,若这一单成了,这便是秦州城最有功力的一等一的媒人,乃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几十上百张青壮年男子的画像和生平来历像雪花一样飞进来,堆在我的曦园何止一沓高,在曦园侍候的婢女正值思(春chūn)年纪,我不上心她们却一个个比我还上心,跟念书文一样一张张念给我听,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每每选出一个相貌好又有几分才气的,她们便笑盈盈拿画像来给我瞧上几眼,搞得跟她们自己选男人似的。我不知她们哪里来的这么好的兴致,扫一眼就这么过了。
她们中有几人和我的年纪差不离,浸(淫yín)在祁傲和独孤昊两张旷世美颜之中,一般人也是看不上眼的:“这些画像奴婢看得多了,愈发觉得与独孤少爷和咱们祁少爷相比,好比山鸡与凤凰,是真真不在一个档位的。”
另一人应道:“可不是么?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低下,云泥之别。”
几个人没皮没脸开起我的玩笑来:“老爷让祁少爷帮着((操cāo)cāo)办小姐的婚事,看来是不打算让小姐嫁给祁少爷了,依奴婢看,祁少爷好是好,就是(性xìng)子冷了些,不如独孤少爷来的亲切,独孤少爷从小就(爱ài)粘着小姐,小姐就没有半点动心么?”
“小姐嫁了独孤少爷是不错,知根知底,也断不会叫婆家人欺负了去。”
“就是就是——”
她们几个嚼舌根子我听了半响,打心底冷笑了两声,本小姐要嫁人了她们就这么高兴,是当我这个主子不存在么?
我施施然开了金口,笑得比园子里的花还明艳:“赶明儿我让我爹也给你们找一户好人家嫁了,最好是一家子堂表兄弟,让你们还能凑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你们说可好?”
这才叫一帮人作鸟兽散了,耳根子清净起来。
什么叫我除了独孤昊就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天底下又不是单剩了独孤昊一个未成婚的男人。那是她们不知道在我心里早已有一个人落地生根,挪不动位子了。
李轩啊李轩,你在潋滟居可会听到我要嫁人的消息?若你听到了,可会有半分担心我嫁给别人?你知不知道,我爹提起我的婚事,我多想你就在我(身shēn)边,让我能满心欢喜地将你介绍给我爹,告诉我爹以后有你的照顾,我会是这世上顶幸福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