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1章 解脱
如今这一切就已经是江映月可以为江弘文做的全部事情了,除此之外,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为他做什么事。也许到了今天这一刻,他也不需要什么了。人都快要死了,还有什么所需要的呢?
愧疚也好,后悔也好。如今她都没有机会,对那一个他伤害最深的人,去赔偿道歉了。
但是之前江映月还在想着,江厌离怎么将来的抚养问题。如今这个问题上音乐也是不用想了,江弘文自己都顾不过来自己了,他甚至都等不到自己出狱的那一天,可以接过江厌离来抚养。
对于江映月的这一番话,江弘文实在是有些惊讶不已的。
他没想到江映月居然会答应,会答应多来看看她,甚至还会为他的病操心费神。
就在江映月平淡的说出这一番话之后,江宏文自己先崩溃了。泪水早已经如决堤的洪水,翻涌而出,一滴滴掉下,落在被子上,印上一个印记。
“映月,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会来看我吗?”
“为什么不呢?无论是当成我报答你的养育之恩,还是当成我来看你遭受病痛折磨,痛苦的模样,我不是都应该来吗?是的,我决定要来,我会经常来看你,因为我怕你死掉之后,我想找一个情绪的发泄口,都再也找不到了。江弘文,我来看你,也是为了解脱我自己。因为我怕你死掉之后,我一辈子都不会得到解脱。你就像是应刻在我心里深处的一道烙印,即便我将这个印记忽略掉,将它深深的掩埋在心底某个角落。可是你知道吗?总有那么一些时候,这个印记,就会被扒得鲜血淋漓,痛彻心扉。
所以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自己,为了解脱我自己而来的。你不用有什么负担,也不用觉得愧疚。就当这是你活着的时候,能为我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吧。下一次我来看你,我会带上你的儿子江厌离的。他已经会认人了,不过我想如果你活不了太久的话,他就算是现在认识了,你将来也不太会记得他的父亲,你长的什么样子。
命运真是会捉弄人,你和谢雨璇做出那样对不起我母亲和我的事情,最后你们的儿子却要让我来养活。说真的,我没有把对你们的恨意转嫁到他的身上。如今我也挺喜欢他的。只要不想起他是你们的孩子,我会喜欢得更多。是的,我依旧是一个记仇的人。不过你放心,就算是你死了,我也还是会对这个孩子好的。因为他已经没有了你们,他只有我。会好好教育他,让他把我当成她最最亲的人。
等他长大成人以后,我也不会告诉他,你和谢雨璇是什么样的人,做出了什么样的事情。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之后的日子,请你在这里好好养病吧。我和褚先生已经为你安排了旁边养病最好的别墅,之后我也会帮你申请保释,不会让狱警一直守在你的病房外面。我为你做的这些,就当是那十八年你作为我父亲对我付出的一些回报吧。
对了,不要再对我提出任何要求。你的回报是心甘情愿,可是对于你的要求,我一件都不会答应,原因我想你也很清楚的。是你先对不起我妈妈和我的,也是你亲自把我赶出了家门,让我颠沛流离失去家园,对我不闻不问的是你,如今躺在病床上了,你也没有资格要求我什么,你听懂了吗?”
江映月的内心是柔软的,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坚硬的。
打着十八年的养育之恩的旗号,他还可以勉强的对江弘文敬孝。
可是他已经无能为力为他做的更多,即便是母亲已然去世了,他也不能够背叛母亲。背叛母亲,会让江映月觉得痛苦可耻。
江映月说了那么多,最后江宏文是含着眼泪点着头。
只要江映月还能在这最后一段时间,经常来看看他,他就什么都已经满足了。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过多的要求,人之将死,还要求什么呢?求的越多最后失望的也会越多。
他也还没有见过江厌离,江映月也主动说了,会带孩子过来看看他的。
曾经和谢宇璇之间感情还好的时候,江弘文也曾一度,非常非常的期待这个孩子。可是如今他对这个孩子,却已经是兴致缺缺,哪怕你早就已经知道这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可是在感情上,江弘文已经有那么一些难以接受的感觉。但是江映月居然能毫无芥蒂的把这个孩子带回家去养着,并且打算今后还一直养大的孩子。我已经感觉到很欣慰了,明明他就是罪人,江映月已经算是不追究了,还能来看他,这已经是他莫大的福气了。他不敢在奢求的更多,怕自己奢求的多了,老天爷都会看不下去。
他也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可是在这不多的时间里面,还能够勉强完成一些心愿的话,他愿意去努力的。
“谢谢,谢谢你能来看看我。也请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可以在最后的这段时间里对你赎罪。月儿,对不起,我们父女之间已经错过了太多太多的时间。对不起,全都是因为我不好。是我使得我们之间的父女关系弄成这样,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我也知道你能来看我,就已经是我最大的幸运了。我没有什么要求,我也知道我没有资格对你提出什么要求。可是我现在的情况有一些麻烦,我想在去世之前再去一趟你妈妈的坟头,我想亲自向她道歉。不过我现在去不了,这其中麻烦的手续,可以请求你们帮帮我吗?”
江宏文也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要求什么,毕竟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全都是因为自己作。
好好的一个家庭偏偏给作没了,多么好的女儿啊,弄得已经快不认自己的地步。曾经的家庭也是多么的幸福啊,妻子是自己的初恋,和自己一步一步的走过来,承受了无数的压力和辛苦,最终还牺牲自己回到家里,为自己做后盾。可结果呢,全都怪自己,江弘文知道这全都怪自己。
如今他更是没有资格跟江映月说,要如何要如何?他也明白,江映月也不会理会他的要求。
那么多年,江映月自己在外面摸爬滚打,无论日子过得多么艰辛,从来没有跟他提出任何要求。所以如今自己就算再如何也没有资格跟江映月提出要求,哪怕江映月是自己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孩子,可她已经做得足够多了,即便是换了别人,也未必见得有做的这么好,周全的。
“你说什么?你想去墓园看我妈妈。你去看他,你不觉得会惹她生气吗?而且他去了这么多年了,你不是也从来都没有去看过他吗?无论是她的生日还是她的忌日?你都从来没有去过,不是吗?之前我挺失望的,希望这么多年里,你的心里面都只有谢雨旋那个女人,妈妈去世之后,你连一炷香,一朵花都没有给她带去过。不过转念一想,我倒也是释然了。你去能干嘛呢?你去他能复活吗?就算是你去了,不照样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吗?你去了事情也不会回到当初发生的那一天,让我们可以有机会去阻拦他做那种傻事。
现在你去做什么?去打扰他的清静吗?而且就你现在这个样子,你去了他还能认得你吗?我想他在天有灵的话,也认不出你现在这幅模样了吧。你就老老实实的待在医院里面,好好的养身体吧。就这样,我还有事先走了。”
江映月完全没有答应江洪文的要求,去什么坟头,人都去世这么多年了,也不曾去祭拜过,如今人都要死了,去看看又能改变什么吗?有什么意义吗?
江映月被他提起自己母亲,心里面又是一阵难受,为了不让别人看出来,他直接转身就走。楚寒城见江映月已经能够答应江弘文,偶尔来看看他。已经觉得这是他能做出最大的让步了,更多的东西江映月肯定是给不了的,所以也没有在说什么。看到江映月走了之后跟江宏文打了一声招呼,自己也跟着出去。
追上楚太太,搂住太太的肩膀。楚寒辰温柔的说:“楚太太,你做的真棒。”
江映月苦笑说:“是吗?我倒是没觉得。他做了那样的事情,如今我还这样对他,我都觉得有些对不起我妈妈了。可是正如你所说,我也需要解脱。她人都快要死了,他如果真的走了,我却一个人在计较着,还有什么意义呢?不如趁着这段时间,他也没有在监狱里面了,就让我们再相处一段吧。我想和他相处,真的算是一件惩罚的事情吧。面对着我,他的心里每天都有愧疚,有难受。邱先生,我现在真的有一点害怕,他突然就走了。你能明白我的感觉吗?”
江映月说着回头看,向楚寒辰。而此刻江映月的眼里,也满含着泪水。
她也不希望事情就走到这一步,他宁愿江弘文是健健康康的待在监狱里面,也不愿意江弘文就这样躺在病床上,等待着医生宣判最后的时光还剩下多少。
“是,是是,我明白,你心里的感觉我全都明白。我也同样是生在一个不完整的家庭里面,我很了解那种痛苦的。只是楚太太,我们都必须要看开一点。就像你说的,经常去看他也是给自己一个解脱,如今你真的需要一个解脱。人都会离去的,或早或晚而已。知道,从你心里的感觉是不希望他那么早就离开了,无论是爱还是恨,活着,毕竟还能给人一个念想。就算是去恨,好歹也还有那么一个人可以恨。如果他走了的话,就带走了你一切的情绪和感情。楚太太想怎么做就赶紧去做,抓住这最后的时光,不要让自己后悔,不要让自己到时候都还走不出来。”
楚寒辰是真的了解江映月的,所谓夫妻一体,对于江映月所有的感觉,他仿佛都是能够感同身受的。
江映月也微微的点了点头,他知道楚先生说的这些都是真的,直击他内心的话。
江弘文或许剩不了多少时间了,所以,如今江映月要抓紧时间。
至少他要抓紧时间放过自己,这些年她活在痛苦之中,即便生活的很幸福,心底的某一处都会无端的疼痛。也许就是这一次,她可以真正的放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