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们,下课时间到了,老师,你们辛苦了。
同学们,下课时间到了,老师,你们辛苦了。
广播里传出了两遍女生清新的声音,这是下课的铃声,面色陈旧古板的班主任还在讲台上喋喋不休的讲着语文课,仿佛耳朵被木塞子给堵住了一样。
延误了将近两分钟,她才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老花镜,将教材挟在胳肢窝下,匆匆的离开了教室。
刘莹莹是最迫不及待下课的,作为三好学生兼学习委员,她今天甚至比那些不学无术的差生还盼望着下课,上课的时候,她的手就一直不由自主的伸进桌膛,轻轻抚摸着里面的东西,仿佛桌膛里趴着一只乖巧的小兔子。
“刘莹莹,你来一下。”她正要离开座位走到某个男同学的位置,班主任忽然停在门口叫了她一声。
“哦,我来了老师”,她笑着回应,连忙把那个神秘的东西塞回桌膛,兴冲冲的跟着班主任出去了。
某个男生见到她尾随着班主任走出去,脸色瞬间就暗淡了一些,心想,班主任的舌头那么长,还不和姐姐一直唠叨到上课啊?唉,又要等到下节课了,啊不,是下下节课,因为下节课结束就是课间操时间,回来之后就直接上第三节课了。
“东方一,你看,大恐龙!”
看上去只比幼儿园小朋友大两圈的东方暮龙闻声抬头,只见一个皮肤略显黝黑的男生手里拿着一只小小的剑龙玩具,他用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捏着它的尾巴。
“送给你了,生日快乐!”男生将小剑龙放在了东方暮龙的语文书上,然后去找别的同学玩儿了。
今天是东方暮龙的生日,他将小剑龙放在手心上,像观赏着一颗完美无瑕的宝石一样欣赏着它,玩具很娇小玲珑,不过毫不掩盖它透露出的可爱气息。
他小时候就特别喜欢恐龙,了解他的同学都知道,他家里的玩具箱里,恐龙是出了奇的多,大到遥控的,小到他手里现在拿着的,各种各样的恐龙玩具应有尽有,而且,妈妈还经常带他去书店购买关于恐龙的图书,就因为这个特点,他获得了一个“恐龙迷”的绰号。
“谁送给你的?”
这次是一个女生问的,她神不知鬼不觉的坐在了东方暮龙同桌的座位上,像母亲一样和蔼可亲的看着他。
“薛文峰。”东方暮龙奶声奶气的回答刘莹莹,并捏着小剑龙的尾巴,像扎针一样缓缓的放在刘莹莹的鼻子前,紧接着,他冷不防的晃了剑龙一下,刘莹莹顺势吓了一跳。
“嗷呜——”东方暮龙给恐龙配着音,即使他了解剑龙是食草类恐龙,性情温顺。
“你家的恐龙都快堆积如山了吧?”刘莹莹轻轻的接过他手中的小剑龙,看着它,无可奈何的说道,想想也是,男孩子嘛,喜欢这种玩具很正常,就像女孩子喜欢芭比娃娃一样。
东方暮龙有些心灰意冷了,今天可是自己的生日啊,我姐姐不会忘记了吧?
就在他微微垂首,郁郁寡欢的时候,忽然,一个倒置的红色脑袋从他的头顶上探了下来。
他顿时打了一个激灵,当那个红色脑袋的全身映入眼帘的时候,他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差一点以为蜘蛛侠真的出现了呢。
“姐姐送你的生日礼物,生日快乐,你打开看看,喜欢吗?”刘莹莹将文具盒调了个个,盒盖上的蜘蛛侠正冲着东方暮龙摆出“耶”的手势。
“当然喜欢啦!”东方暮龙喜笑颜开的接过文具盒,摸着蜘蛛侠光滑的表面,这蜘蛛侠不只是图案,它是在文具盒上隆起的,就像浮雕一样颇有艺术感。
他十分小心的打开文具盒,就像揭开一个装着热乎饭菜的泡沫饭盒一样,文具盒被打开,里面固然呈现出一个蓝色的台阶状支架,盒子的底部也是印着一个蜘蛛侠脑袋的图案,和盒盖上的一模一样。
“喜欢吧?”刘莹莹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温柔宠溺的问着。
东方暮龙的回答当然是“喜欢”,若不是还有几个同学留在班级里没有去操场上嬉戏,他真想搂着刘莹莹的脖子狠狠的亲上两口。
“啊——”就在东方暮龙将脸凑到文具盒前,近距离观赏它的那一瞬间,鼻头就像被牙齿咬到了一样,疼的他连忙捂着酸痛的鼻子。
刘莹莹也被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是满脸坏笑的庞远,是他用力的合上文具盒,才夹了东方暮龙的鼻子。
“你干什么?神经病啊?”刘莹莹怒不可遏的看着这个坏蛋骂道。
东方暮龙把手从鼻子上放了下来,可见小小的一块儿淤青。
“嘿嘿嘿,好玩儿。”庞远并未理会刘莹莹的怒斥,一溜烟的跑掉了。
每次疼痛,都能戳中东方暮龙的泪点,见同学们都去走廊里玩儿了,刘莹莹才大胆的将他搂在怀里。
“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不哭不哭,晚上姐姐去你家给你过生日,今天正好是星期五,明天不上学。”刘莹莹抚摸着东方暮龙轻微抽搐的后背,柔声安慰着,很快就要上课了,她尽自己所能的让东方暮龙心情好起来。
至今回想起这些,刘莹莹也只能是黯然一笑,不再想起。那个承载了二人童年的文具盒,早就已经没了踪影,现如今,最好的未来就是,再也没有人用文具盒来夹东方暮龙的鼻子了。
傍晚,家长们都在学校门口迎接到了自己的孩子,像刘莹莹和东方暮龙这样的为数不多,尤其是东方暮龙,母亲要十八点才能让商店打烊,父亲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多数时间都是窝在被窝里睡大头觉的,都快把批发商店当成自己家了。
废话,本来就是自己家的,只不过,创业的是东方暮龙的外公外婆,转交给他母亲和父亲打理的。
从这段时间开始,东方暮龙就不再去班主任家补习了,放学后,他和刘莹莹亲密无间般的往家走去,偶尔也会碰到同路的班主任。
“刘莹莹,你多帮他补补习吧,这淘小子一天没个正行,总托班级后腿。”班主任领着她上幼儿园的小侄子,边走边说。
她小侄子的幼儿园也在学校里面,每次即将放学的时候,班主任就会派一个同学去幼儿园接他,刘莹莹是被派遣的次数最多的,今天也是她去接的。
可班主任从来没派东方暮龙去过,在她的眼里,东方暮龙除了不懂事,甚至还是一个小傻子。
“刘莹莹你看他那个样,实在不行和他爸妈说说,让他跟淘淘一起上幼儿园吧,东方一来淘淘他们班,都能当班长。”班主任阴阳怪气的指着她侄子对刘莹莹调侃道,随后指了指前面又蹦又跳的东方暮龙。
刘莹莹无心回答班主任,这种话她听的够多了,这种话出自一位人民教师的口中,纯粹是污蔑这个职业。
晚上,东方暮龙的生日聚会在他的外公外婆家举行,厨房餐桌的中央,摆着一个水果鲜艳的奶油蛋糕,用巧克力汁涂写而成的七个大字:“东方一生日快乐”极为醒目。
“欢迎莹莹来参加我儿子的生日,在学校里,你也经常帮助这小子补习和不被别人欺负,伯父由衷的感谢你,东方一,赶紧切一块儿最大的蛋糕给莹莹。”比现在年轻许多的东方辉兴高采烈的说道,他急切的要儿子给刘莹莹切蛋糕,似乎刘莹莹才是这天的主角一样。
“谢谢您伯父,不过,还没插上蜡烛呢,要等小一许愿,吹完蜡烛才能切啊。”刘莹莹可爱的说道。
温文尔雅的林玉莲闻言就关上了灯,一片漆黑中,音乐蜡烛的花瓣缓缓开放,伴随着《生日快乐》的声音,所有人都在为东方暮龙引亢高歌。
“我将来,要娶刘莹莹做老婆。”东方暮龙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在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在那温暖的火光中,父亲的面孔依稀可辨,只见他也正闭着眼睛,两片唇瓣不住的翕动着,似乎也在虔诚的祈祷着什么。
父子连心,当东方暮龙将蜡烛吹灭,灯又亮起来的时候,东方暮龙连忙兴致勃勃的问父亲:“爸,你也在为我许愿啊,许的什么愿望?”
“不告诉你,要不然就不灵了。”东方辉和蔼慈祥的说道,平日里的生人勿近一扫而空,言语中,他总是情不自禁的对刘莹莹瞄上两眼。
“说出来嘛老爸,今天是我过生日又不是你过生日,我要是说出来才不灵呢。”东方暮龙强找着理由,决然要父亲告诉大家。
“咳,好吧,那我就说出来了。”东方辉蓄势待发的说道,话音刚落,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我的愿望就是——”
“让我儿子,将来——”
在很多人看来,身为一个父亲,对子女都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想必东方辉的愿望无非就是希望儿子成为科学家、董事长、高级大官等等。
“想让儿女有出息,自己就必须做出个样子给儿女看啊,要不然,就没有资格谈这个。”东方暮龙在心里默默揶揄着,他也觉得父亲肯定会说让自己成为人上人。
“我的愿望就是,让我儿子,将来娶刘莹莹做我的儿媳妇!”在众人的洗耳恭听之际,东方辉终于完完整整的说出了这“惊天地,泣鬼神”的愿望。
十年啊,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就像那只铁质的文具盒一样,终究会腐朽、氧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