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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春夏两相期6

小先生请赐教 沐清公子 6464 2022-11-05 01:07

  随着夕阳落山,营帐中的最后一丝阳光渐渐抽离。

  整个营长缓缓暗下,一片凝重之气。

  韩世忠沉吟一阵:

  “我想,陛下不至于那样做。”

  韩家军是大宋中流砥柱般的军对,眼下战事未平,他不信皇帝会出兵绞杀。

  一将官听韩世忠有继续北上的打算,气性也上来了。

  他起身道:

  “后方若果真不稳,咱们也没什么好怕的。”

  话音刚落,帐中之人齐齐看下他。

  韩世忠蓦地斥道:

  “胡说什么!”

  那将官反应过来,忙闭上嘴,讪讪落座。

  大宋如今的兵力,他们自是清楚的。若真打起来,韩家军当然不怕。

  但问题就在于,后方之兵再弱,那也不能打!

  那是宋军,是自己人!一旦动起手来,不真成造反了么?那便不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事了!

  四下又陷入一片死寂。

  过了半晌,史雄推了推陈酿,问道:

  “我也觉着陛下不会那般无情。”

  “陛下若孤立无援,自然不会。”陈酿道。

  声音不大,也不急噪,众人却一齐看向他。

  “但秦桧此时复相了。”陈酿又道。

  他们北征之前,朝堂一片主战之声。有一部分原因,自然是秦桧罢相一事。

  况且当时秦棣一声“臣请战”,秦桧党羽多也不敢再言语,算是意外之喜。

  但秦桧在此时复相,只能说明皇帝着急了。

  他是真怕。

  怕逃亡,亦怕徽、钦二帝的归来。若能用钱与土地解决的问题,他自然不愿再惹怒金人。

  众将官也渐渐明白过来。座中多有锤头顿足者,满心的不甘。

  史雄是个急性子。他猛拍上案几:

  “那眼下该如何?打还是不打?”

  有将官蹙眉:

  “前头可是汴京啊!”

  故国的都城,能一雪前耻的地方。

  默了许久的韩世忠终于开口:

  “一旦撤兵,金人必会趁虚而入,前些日子打下的土地,便尽付诸东流了。可惜啊!”

  他重重一声叹息,宽阔的背脊压的是江山的重量。

  “陈先生,”韩世忠又道,“你的意思呢?”

  陈酿蹙着眉。

  临安来的军令似一盆冷水,将他连日来的兴奋与激动一瞬浇灭。

  到底,还是高看了陛下。

  他叹了口气,方道:

  “我私心,是想一路打过去的。”

  每回陈酿这样说,总伴随着“但是”二字。

  营帐中人屏住呼吸,等待着那二字出口。过了良久,却依旧不闻。

  没有“但是”?

  这不像陈酿的性子啊!

  陈酿又接着道:

  “这回的事,本无两全之法,一切只在于选择。要么打道回府,自然不会落下话柄;要么在后方军队到来之前放手一搏,承担日后的后果。”

  他说的不错,一切只看众人是否能承受那份后果。

  座中将官多有家室,一旦背负欺君之罪,便不是一个人的事了!

  话说透了,众人又犹疑地蹙起眉。

  也不知过了多久,寂静中忽冒起一个声音。

  “打吧!”

  似乎是一将官。

  “打!”又一人附和,“都到家门口了,还过家门而不入么?”

  这个家,自是汴京。

  “打过去!”又有人道,“也让百姓看看,到底是咱们打不过,还是有人不想打!”

  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

  皇权之上,还有民心。即使此番被逼撤兵,也不能将大宋子民蒙在鼓里。

  “打!”

  “打!”

  ……

  一时间,附和之声此起彼伏。

  一片嘈杂声中,陈酿转头望向窗外。

  金国那样远,他真能在后方军队赶来之前抵达金国么?

  真能,救回七娘么?

  ………………………………………………

  雕花窗棂前,一笼鹦鹉正嘤嘤学舌。

  “二哥!坏蛋!”

  雪白的鹦鹉尖着嗓子说。

  秦榛托腮望向窗外,撅着嘴道:

  “就是坏蛋!”

  一旁伺候茶水的小丫头见了,只掩面笑两声:

  “小娘子,你日日骂二郎君,连你畜生也学会了!改日二郎君来看你,听着这个,也不知该做何想?”

  秦榛瞥小丫头一眼,又指过其他几个丫头,道:

  “谁要他来?我同你们讲,一个都不许放他进来!”

  另一丫头打趣道:

  “这是闹别扭了?”

  秦榛只转过头兀自怄气,并不言语。

  其实,她也不知自己怄什么。只是上回秦棣说“饭后细说”之后,她便隐隐觉出不对来。连日躲着他,也没给他个细说的机会。

  至于何处不对,为何不对,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唯有心乱如麻,终日难以排遣。

  正发愣间,窗前忽闪过一个熟悉身影。他一身十样锦春袍,摇扇立在花树之下,望着自己笑了一下。

  不是秦棣是谁?

  秦榛心下一紧,“砰”地一声关了窗。

  秦棣摇摇头,那句“阿榛”还不曾出口,却被不远处的秦桧唤住。

  “阿棣,”秦桧难得不苟言笑,“跟我来书房。”

  秦棣一愣,又看一眼秦榛的窗棂,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开。

  方至秦桧书房,只见兄长已端然入座。

  秦棣倒是一怔。大哥在外边叱咤风云,可在他们面前,何时这般正经过?

  “阿棣,”还是秦桧先开口,“又去寻阿榛作甚?”

  对于这般质问,秦棣早已习惯。

  他满不在意道:

  “多日未见,去看看我妹妹不行么?”

  “看妹妹?”秦桧挑眉,加重了妹妹二字。

  秦棣不耐烦地“嗯”了一声。

  秦桧看着他默了半晌,又道:

  “我看你不仅关心妹妹,还很关心大哥我嘛!”

  这话说得不阴不阳,秦棣一沉,已知他所谓何事。

  他道:

  “不就是跟人打听你么?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慌什么?”

  “打听?”秦桧气急反笑,“你那是打听么?分明是调查!”

  方才被秦榛关在窗外,秦棣本就有气,这会子又受秦桧质问,他更是气性上来。

  只听秦棣道:

  “我正大光明地查,也没想瞒着你!”

  “你小子反了!”秦桧亦放大了声音。

  “为何要议和?”秦棣单刀直入,“为何要召回韩家军?”

  秦桧沉吟半晌:

  “这是陛下的旨意。”

  秦棣冷笑一声:

  “大哥,少拿陛下说事!你不复相,带着人说议和之事,陛下能下这个旨?”

  秦桧默然。

  秦棣又道:

  “韩家军一路北上,已收复不少城池。大哥,那是大宋的土地啊!你果真舍得么?”

  秦桧看向他,像看一个不知世事的黄口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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