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父母都离去,王绍宣与仪平宗姬略嘱咐一番,遂也去了。
谢蕖目送他们,又拉起七娘的手:
“总算回来了。”
她言语中似有叹息,重逢的喜悦里,却夹杂着迷茫的情绪。
绍玉亦凑上来,笑得很是开心:
“你看,还是回来好吧?”
七娘半嗔地看绍玉一眼,低声耳语道:
“咱们回头再说。”
一旁的王绍言看了半日,只干咳两声,神情中是七娘不曾见过的淡漠。
“且回去吧!”他道,“蕖娘,带你妹妹去安顿。”
你妹妹?
七娘神情颤了颤。
从前,姐夫都是唤她“七妹妹”的啊!
谢蕖倒也不说什么,拉着七娘便缓步出门。
“我也去!”绍玉忙追上来。
王绍言却一把拦住他:
“你等等,我有话问你。”
七娘一面行走,一面回头看绍玉一眼。
这个王府,整个王家的人,看上去奇奇怪怪。
都与从前不同了!
………………………………
书房之中,阴沉沉的。
分明是白日,却见出深夜的压抑来。
王绍言直直盯着绍玉,负手而立。
兄弟二人便如此僵持着。过了许久,方才有人开口。
绍玉道:
“二哥,你说吧。”
他的语气淡然,早没了方才的兴奋。
烛火一晃,王绍言怔然。
他深吸一口气:
“父亲很生气。”
“我知道。”绍玉道。
“你知道!”王绍言冷笑一声。
他知道,却还不管不顾地要接七娘回来!当年之事,他尽忘了么?
谢府将王家赶出汴京,贬至黄州。那等凉薄行径,王家谁人不恨?
“我说过了。那些事,不是七娘的错。”绍玉言语平静。
“但她是谢家人!”王绍言憋着一股气。
“二嫂亦是谢家人。”绍玉抬起眸子看他,“二哥,若今日易地而处,受难的是二嫂,你还会说这番话么?”
王绍言蓦地怔住。
他知道,自己不会。
若是谢蕖,他也会如绍玉般行事,或许更过火。
但此番,到底不是谢蕖。
更要紧的是,七娘的归来,是会连累谢蕖的!
她身份尴尬,父母定会以为是她撺掇着绍玉。
如今,因着带媃娘的事,母亲本就对她多有怨言。婆媳二人的关系如履薄冰。
哪还经得起这等折腾呢?
王绍言神情黯了黯,只道:
“你二嫂是王家人。”
当年,谢蕖本可以回到娘家,不去黄州,但她却毅然相随。
若非她在,只怕那几年,王家会更难过。她又如何不是王家人呢?
绍玉却蓦地笑了笑:
“二哥,真会自欺欺人啊!”
王绍言心下一酸。
此话听来凌厉,却是事实。
自王、谢二府决裂,谢蕖的存在,便像时时在伤口上撒盐。
没人真心将她当作王家人了。
“我会护着她。”王绍言道。
也不知是说给绍玉,还是说给自己。
绍玉望向二哥。
他语气轻飘飘的,可话中却有不可质疑的力量。
绍玉定了定神,遂道:
“我亦会护着七娘。”
王绍言旋即低头一笑。
谢蕖是自己的结发妻,自己护着,理所当然,名正言顺。
可绍玉,又算怎么回事呢?
只怕他护得一时,也护不得一世。
王绍言叹了口气,拍拍弟弟的肩:
“你好自为之!”
说罢,他衣袂轻甩,转身离去。
屋中唯留绍玉,望着二哥的背影,心下戚戚然。
天气越发寒凉了。
雕花的窗棂凝上一层薄霜,一呵气,又凝上一层。
扬州的深秋,似乎,也不比汴京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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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带了七娘回屋,谢蕖一番安置,忙得脚不沾地。
一会子又嫌床不够软,一会子又嫌书案太高。
满屋子的仆婢往来,进进出出。却还是觉着人手不够。
一旁的李蔻跟着打点,只打趣道:
“娘子,书案正好呢!七娘子如今长高了!”
谢蕖看向七娘,似恍然大悟,忙自语道:
“是了是了!七娘已及笄了,我还当她是孩子呢!”
只可惜,妹妹及笄之时,她不在身边。
思及此处,谢蕖心下蓦地发酸。
七娘端坐床沿,望向忙前忙后的谢蕖,心头涌上一股热流。
到底,这才是真正的亲人啊!
“六姐姐,”她含笑唤道,“已很好了。”
谢蕖转头看她。
已很好了么?可她觉得还不够啊!
她的小妹妹,值得天下最好的!
只是……
如今的她,却什么也给不起七娘。
谢蕖神色黯了黯,觉得心头空落落的。
默了半晌,她才摒退了左右。
待人走了,谢蕖又转头向李蔻道:
“你也忙去吧!若媃娘哄不睡,再来寻我。”
李蔻知趣地应声而去。
看样子,姐妹二人还有许多私房话要说。
“来!”谢蕖转而笑了笑,想七娘趋步而去,“让姐姐好生看看你。”
她上下打量七娘一番,满意地点点头:
“偏要这样的衣裙才对!此前穿的都是些什么?”
七娘正欲分辩些什么,谢蕖却打断道:
“三弟都同我讲了。韩氏那般待你,日后莫再联系了!”
“那是酿哥哥不在!”七娘嘟哝道。
谢蕖白她一眼,这妹妹,还是老样子!
“好了,”谢蕖拉她坐下,“你那小先生护你南下,确是难得。咱们该谢的谢,旁的,你莫要多想了。”
七娘一怔。
姐姐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不要多想?
她微蹙着眉,只道:
“我没有多想。只是,若无酿哥哥,只怕妹妹早已死无葬身之地了。”
谢蕖望着她摇摇头。
如此便要住到他家去,便要受他兄嫂欺辱?
便要,以身相许么?
天下没这个道理!
只是,一路颠沛流离,这妹妹受了太多的苦。也难怪她时时依赖着陈酿。
谢蕖叹了口气,轻轻将七娘搂在怀里:
“都是姐姐不好,未能照顾好你。”
七娘心下一怔,亦侧身抱住谢蕖:
“姐姐别难过,如今都好了。”
谢蕖应声地点头。
但心里的石头却更重了。
七娘以为,王府大张旗鼓地迎她,是看在谢蕖的脸面,是放下了对谢府的芥蒂。
但谢蕖心中清清楚楚。
王府是被逼无奈。
他们或许会好吃好喝地养着七娘,但她的妹妹,再回不到从前,再不能像过去一般任性了。
此时的七娘,沉浸在亲人重逢的喜悦之中。
她尚不知,什么是真正的寄人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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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年,大家元旦快乐~~昨天在码字中跨年,开了下新的脑洞~~感觉棒棒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