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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过秦楼3

小先生请赐教 沐清公子 6319 2022-11-05 01:07

  四更的天,夜色深沉,四下无半个人影,九王府中的小院大门紧闭。

  天空泛起青黑色,偶有几只寒鸦飞过,叫声凄凉,又阴森。

  一把黄铜大锁落在门上。

  噌!

  锁得严严实实。

  ………………………………………………

  马蹄咯噔咯噔地响,拖着一辆小车,在草原上慢悠悠地行。

  草原的月又圆又大,照向空荡荡的世界,蓦地添了一份悲悯。

  四下了无人烟,只立着个高挑清瘦的身影。一身深红袍褂搭在身上,宽大松垮,似鬼魅一般。

  马车渐行渐缓,在那人身侧停下。

  车上行下一高大男子,裹着风帽。隐约见着轮廓,却看不清面貌。

  他站定,含笑道:

  “秦大人,别来无恙。”

  秦桧整了整深红的袍卦,行个揖礼:

  “九王爷辛苦。”

  大深夜到这荒芜的草原来,确是辛苦。但有的事,为掩人耳目,只得不辞辛劳。

  完颜宗廷摊开手,秦桧将一封信件恭敬递上。

  没有多余的动作,也没有多余的话。

  就此别过。

  完颜宗廷转身上了马车,缓缓朝原路返回。

  他摩挲着手中的信件,神色黯淡。其上字迹,他再熟悉不过。

  朱凤英求秦桧带的信,却是七娘的笔迹,这未免太蹊跷了!

  他将书信内容一一看过,亦试过藏头藏尾之法,倒没觉出甚么不妥之处。

  只是那字迹……

  一旦传至宋地,关于她投湖而亡的谣言,便不攻自破了!

  她是要陈酿知道!

  到底,她还是想着逃。

  完颜宗廷紧蹙眉头,将信握得更紧。

  ………………………………………………

  天色渐渐发亮,七娘缓缓睁开眼,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事实上,这一夜她睡得并不好。

  心中悬着事,是寝食难安的。

  但想着陈酿收到信的一霎那,她又怀揣着兴奋。他会哭么?会心潮澎湃,又暗自感伤么?

  当然,如果他还在人世的话。

  这样的想法有些可怕,七娘甩甩头。

  他定然活着!

  自己漂泊千里,沦落至此,不是依然苟活着么?酿哥哥,定要等蓼蓼回家啊!

  七娘叹了口气,眼中渗出几滴泪。

  “侧妃,该起身洗漱了。”只闻得玉戈的声音。

  七娘缓缓心绪,又将神情整理一番,自掀开帘子。

  她谨慎地扫了一眼。大抵是因着心虚,她今日一举一动都颇为小心。

  这屋子,似乎比前日更冷清些。

  从前起身时,总能闻着院外的喧闹,今日倒安静。

  七娘蹙了蹙眉,心下半分生疑。

  玉戈的神情也有些不对。

  平日里,她总是笑脸相迎,话也多,自起身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七娘总嫌她聒噪。

  怎么此时,却变得安静又谨慎?

  七娘暗自思索,只由她伺候梳洗,面上强压着不露分毫。

  铜镜之中,还是同样的脸,精致又娇贵。

  七娘却蓦地怔了怔。

  她心头满是翻江倒海的情绪,面上却异常平静。从何时起,她谢七娘也学会表里不一了?

  七娘心下一声自嘲。

  从前有人相护,不论酿哥哥、三郎,或是族中,她尽可以任性而为。而此刻,能护着她的,唯有自己。

  她深吸一口气,只觉肩头压了分沉甸甸的重量。

  七娘不知自己能否承受得住,但她必须担着!

  她默了半晌,向玉戈道:

  “都这时候了,王爷怎的还不来?”

  平日里,完颜宗廷早等着她起身,继而一同用早饭。

  玉戈梳头的手顿了顿,赔笑道:

  “想来是今日事忙,朝上去了。”

  “想来?”七娘看着镜中的玉戈。

  完颜宗廷自然有忙的时候,但定会派人来说一声。这句“想来”,显然别有深意。

  七娘心头暗道不好。

  完颜宗廷行事十分谨慎,颇有条理,他不派人来说,绝非忘了!定然出了事!

  但至于出了何事,她此刻尚且不知。

  她心头莫名揪紧:

  “你快些替我梳妆,过会子我寻王爷有事。”

  玉戈一把握紧木梳,一动不动:

  “侧……侧妃,还是等王爷回来吧!你才起,用过饭歇息一阵也是好的。”

  “你在阻止我出门?”七娘转头逼视她。

  如此直接,玉戈一瞬慌了神。

  她连连摆手:

  “不敢不敢。秋来天寒,侧妃还吃着药呢!总是安心静养的好。”

  七娘冷眼看着她。

  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要出去!”七娘噌地起身。

  玉戈踉踉跄跄地跟上,神色焦急:

  “侧妃留步!侧妃留步啊!”

  出得房门,七娘却猛地顿住。

  院中空荡荡的,零星几个婢子穿行,冷冷清清,全然不似平日的热闹!

  她的心一瞬提到嗓子眼,跨过门槛,便朝大门直去。

  哐!

  七娘一掌推向大门。

  大门紧闭,纹丝不动!

  她一把抓上把手,不甘心地又推了几下。

  纹丝不动!

  身后的玉戈神情尴尬,手足无措地立着。她想要劝导一番,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七娘的手渐渐耷拉下来,身子无力地倚着漆红的门。

  “我要见他。”她声音很轻,却掷地有声。

  “侧妃,”玉戈道,“王爷说,让你别急,他会来见你的。”

  “好。”

  七娘淡然一句,只默然回房,平静地似什么也没发生。

  她回到案前,将自己连日来作的文章、作的注,一一校对。有的藏在书页里,有的藏在软枕被褥下。

  伺候许久,玉戈从不知她还有这样多的文章、诗赋,还读了那样多的书。

  一时惊得下巴都掉了!

  七娘却不以为意,只安静作文。

  既困于此处,总不能白白虚度。这些时光都是自己的,这分自由,旁人夺不走。

  当然,她的时光里,还有陈酿。

  七娘看向一篇文章,是自己凭记忆复写的《老顽固论》。陈酿的框架,七娘的执笔。

  通篇读来,口齿生香,她泛起个浅浅的笑。

  ………………………………………………

  完颜宗廷在小院门外立了足有一整日。

  他以为她会哭闹,至少,总该发发脾气。

  但没有。

  小院安静得很,与往常无异。除了门上一把硕大的铜锁。

  四下枝叶已枯,暗影横斜,颇有些阴森。侍卫排排直立,不苟言笑。

  从今晨起,已无人再靠近这座小院了。往日的欢声笑语霎时不闻,冷冷清清,似座冷宫一般。

  完颜宗廷一时恍然。

  如此变故,里边的人倒清闲坦然,不吵不闹。

  反倒是他,为何莫名地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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