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

　　年夜饭吃完后，苏黎就一直在等沐衍琛的电话。

　　楼下，陈东和阿香带着暖暖在看烟花。

　　五彩缤纷的烟花在半空中绽放，小丫头高兴的不停的欢呼鼓掌。

　　看到女儿那么高兴，苏黎也跟着微微一笑。

　　但紧接着，在看过手机，依旧没有一条短信后，心底泛起失落。

　　在日内瓦是有多忙？

　　忙到连条短信都不发。

　　纠结时，只好拨通了沐衍琛的号码，但得到的提示却是：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还关机了

　　心里就更加不是滋味。

　　午夜的钟声敲响时，苏黎还丝毫没有困意。

　　躺在床上辗转南侧。

　　手机震动突然响起，立刻坐了起来。

　　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亮起的号码，原本的欢喜再次落空。

　　不是沐衍琛，是左寒打来的。“沫儿，新年快乐。”

　　“你也是，新年快乐。”

　　听出她声音有些低落，“怎么了？不开心？”

　　“没有，刚睡醒而已。”

　　不想左寒再为自己的事情担心，她只好撒了谎。

　　“那你继续睡，明天我再打给你。”

　　“嗯。”

　　结束了通话后，苏黎就拿起枕头垫在身后，坐在床上，望向婴儿床里睡得正熟的女儿。

　　小丫头翻了个身子，嘴里嘟囔了声：“粑粑。”

　　应该是想爸爸了吧？

　　暖暖向来依赖沐衍琛。

　　自从沐衍琛在黎宅住下后，小丫头就经常缠着他，让他在游戏房陪自己玩。

　　甚至，睡觉时，还得沐衍琛哄。

　　好在沐衍琛对女儿极有耐心，每次都是女儿睡了后，他才会再睡。

　　想到这里，苏黎便拿起手机给沐衍琛发了条短信，“很忙吗？连通电话都不打。”

　　没错，她确实生气了，很生气那种。

　　以至于，亨利贤的电话打来后，她连接都没接。

　　过后，亨利贤发来一条短信，“新年快乐，苏黎。”

　　她没有点开，直接删除。

　　天快亮时，手机震动再次响起。

　　苏黎迷迷糊糊的从床头上拿起手机，没有看来电显示，便滑了接听。

　　“阿黎，你来沐宅一趟吧。”

　　是左寒打来的。

　　没有说原因，只说让她去沐宅一趟。

　　一路上，苏黎的心都是慌的。

　　隐约间察觉到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而且，好像还是跟沐衍琛有关。

　　她不敢胡乱猜测。

　　车子到了沐宅停下，发现门口竟然还停了好几辆车。

　　其中一辆卡宴，很像是陆淮璟的。

　　是过来拜年吗？

　　走进客厅后，看到除了二叔沐建祥，还有左寒和陆淮璟，察觉到气氛的凝重，苏黎就知道，这些人过来，一定不是为拜年而来。

　　果不其然，沐建成看到她来到，便示意她先坐下。“阿黎，先坐。”

　　她哪里能坐得下？

　　“伯父，您让我过来，是不是跟衍琛有关？”

　　话落，扫了眼一旁的左寒，从他的脸上察觉到一丝担忧。

　　再看陆淮璟，完全是一副想说却又不敢说的表情。

　　苏黎多少已经猜到几分。

　　这些人同时聚集在沐家，肯定跟沐衍琛有关。

　　“您说吧，我能承受的住。”

　　沐建成听后，满是皱纹的额头轻轻一皱，闭上眼睛，似是纠结了片刻后，才又睁开眼睛。

　　看着她说道：“昨天中午11点，日内瓦飞北城的航班，因为天气原因，在阿尔卑斯山脉附近坠落。”

　　“所以呢？”

　　苏黎的手指已经明显的颤抖。

　　但她还是强装冷静，“衍琛没有说回来呀，他说要过了初五才会从日内瓦回来。”

　　“机上200名乘客，衍琛也出现在了名单上。”

　　任何一个父亲都不愿说出关于儿子的噩耗，“我也想衍琛过了初五回来，可是，警方打电话给我，说衍琛也在那架飞机上，目前生死未明，因为还没有搜寻到尸体”

　　瞬间，脑子就像是炸了一样。

　　一片浑浊

　　要不是左寒及时将苏黎扶住，她很可能已经倒下。

　　感觉到怀里女人的颤抖，左寒一阵心痛。

　　“伯父本来是想瞒着你的，因为怕你承受不了。”

　　苏黎连忙摇头，“不会啊，生死未明，就表示衍琛还活着，他一定不会有事的，我相信他一定不会有事的，他不会扔下我和暖暖，不会。”

　　一边说，一边看向沐建成，“伯父，你相信我，衍琛他一定不会有事。”

　　沐建成就知道，苏黎听到这个噩耗，一定会是这种反应。

　　纵然他也想相信奇迹

　　“我和淮璟会先去瑞士，你和左寒留下来，等我们的消息。”

　　苏黎立刻拒绝，“我也要去。”

　　“沫儿，你现在这种情绪不适合过去。”

　　“适合，怎么不适合，我过去不会添乱的，真的不会。”

　　强忍住眼眶中的泪水，哽咽着说道：“让我留着这里，我反而每天都会胡思乱想，伯父，让我去吧，你留下来。”

　　她知道沐建成的身体最近几年一直都不是很好。

　　奶奶又要住院。

　　去瑞士，她是最合适的人选。

　　最终敲定，由苏黎和陆淮璟以及左寒前往瑞士。

　　顾斯白直接从日本赶过去。

　　一刻都没有停，离开沐宅回了家里拿上身份证和护照，叮嘱阿香照顾好暖暖后，苏黎便赶往机场。

　　在过安检时，她的手都是颤抖的。

　　刚从安检人员手里接过包包，手腕就被人用力一拽。

　　“你这个丧门星还有脸去！我哥都是被你给害的！你凭什么去！”

　　沐熙璨情绪很激动，一副恨不得杀了苏黎的愤怒表情。

　　已经过了安检的左寒又返了回来，“沐熙璨！你发生疯！”

　　“对！我是疯了！可是我是被这个女人逼疯的！她命中带煞！任何一个跟她有关系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可是她都这样了，为什么你们还要袒护她！我哥就是被她给害的！”

　　“如果我哥不是为了赶回来见她！又怎么会坐上那架飞机！昨天的天气有多不好你们知道吗！可是我哥还是因为她回来了！”

　　沐熙璨说着，揪紧了苏黎的衣服，用力的摇晃着，“我哥要是真有哥三长两短！你也别想活！”

　　“沐熙璨！”

　　左寒试图掰开她的手，却被苏黎制止，“左寒，她说的对。”

　　双眸无神的看着眼前的沐熙璨，开口说道：“我确实晦气。”

　　“所以，你放心，衍琛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会随他而去。”

　　听完她的话，沐熙璨松开了手，警告道：“记住你自己说的话！”

　　沐熙璨走了。

　　苏黎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照常登记，也没有跟左寒和陆淮璟说一句话。

　　安静的坐在机窗前，表情平静，和平时相比，没有一点变化。

　　但是坐在她身边的左寒却很担心。

　　从小看着她长大，太清楚她的性格。

　　一旦过于平静，就表示她现在有多痛苦。

　　到现在左寒还记得，黎姨走的时候，身为女儿的她没有掉一滴眼泪。

　　所有人都说她心太狠。

　　但是在黎姨下葬后，所有人都离开后，她才抱着墓碑嗷嗷大哭。

　　那种场景，到现在，他都难以忘记。

　　想起她对沐熙璨说的：如果衍琛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会随他而去。

　　左寒就害怕。

　　害怕她真会那样做。

　　因为，他太清楚，沐衍琛对她而言，到底代表着什么。

　　——

　　瑞士，苏黎世。

　　飞机已到达，苏黎连时差都没有倒，直接去了坠落地点，但却被搜寻人员挡在外面。

　　理由是有碍搜寻。

　　“我们还是先在附近的酒店住下，等警方给消息，其他的，斯白来了再从长计议，毕竟这是再苏黎世，不是在北城。”

　　虽然陆淮璟这样说，但苏黎依旧放不下心。

　　尤其是来到就近的酒店，大厅里很多家属都在抹泪嗷哭。

　　有的是已经搜寻到了尸体，确定死亡，家属接受不了这个结果。

　　所以，比起这个结果，更多的家属宁肯自己家人是生死不明，那样最起码，还有期望。

　　苏黎和左寒从这些家属面前经过，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在来到房间后，苏黎拿出手机，反复的拨通沐衍琛的号码。

　　哪怕始终提示关机，她依旧还是继续打。

　　直到身体熬不住，才倒在沙发上，望着远处的山脉，轻眨着眼睛。

　　一天一夜都没睡，眼睛又疼又酸。

　　眼泪从眼角滑落时，她都毫无直觉。

　　最后，起身来到浴室，关上门，打开了花洒。

　　伴随着水声，嗷嗷大哭。

　　“衍琛，你给我回条短信好不好！”

　　“衍琛，我好想你！”

　　“真的好想你。”

　　当晚。

　　顾斯白也赶到了苏黎世。

　　来到酒店与陆淮璟和左寒回合后，商定好后，才开始联系苏黎世这边的人，看看能不能疏通关系，派自己人前往飞机坠落地点搜救。

　　毕竟，就算人还幸存，却没有得到及时救助，也会耽误。

　　所以，在第二天，得到了允许后，陆淮璟便带着自己的人前往坠机地点。

　　苏黎得知后，也要跟去，被左寒阻止。

　　“你必须留下照顾好自己，不然，衍琛找到了，你却又倒下了。”

　　于是，她没有跟去，只好留下来等待消息。

　　这一等，就是两天。

　　随着搜寻到的尸体越来越多，官方给出的结果时，恐机上200名乘客，恐怕都已遇难。

　　因为从坠机到现在，还没有发现任何有生命的迹象。

　　截至到第四天，搜寻到遇难者尸体180具。

　　还有20名乘客尸体下落不明。

　　直到第七天，官方开始放弃。

　　给所有下落不明的乘客家属下达了慰问以及道歉函。

　　但是苏黎根本就不接受这个结果。

　　“我要自己去找。”

　　她不相信沐衍琛会发生意外。

　　甚至，她到现在都不相信沐衍琛有坐上那座飞机。

　　哪怕陆淮璟已经搜寻到沐衍琛的手表和手机。

　　她都执意要继续找下去。

　　“没有找到尸体，我不接受任何人宣布衍琛死亡。”

　　当苏黎来到坠机地点，赶上的是下雪天气。

　　她就那样用手扒开废墟，不停的找，甚至，不停的喊，“衍琛！沐衍琛！”

　　左寒要过去阻止，却被陆淮璟拦住，“让她找吧，她压抑太久了，需要发泄。”

　　两人就这样，在一旁看着。

　　看着她大哭，冲着满处的废墟哭喊：“沐衍琛！你是个骗子！”

　　“你说的要一直保护我！可是你现在却躲了起来！”

　　“你这个骗子！”

　　唐嘉千和梁祁凡赶来时，苏黎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间连续三天。

　　不吃不喝，也不让任何人进去。

　　“你先歇会儿，我进去看看苏黎。”

　　梁祁凡点点头，目视着她上了楼。

　　期间，顾斯白和左寒出了电梯。

　　正巧与唐嘉千碰面。

　　但两人就像是陌生人一样，谁都没有向谁打招呼。

　　在见到休息区的梁祁凡时，看到他一副胜利者的样子，顾斯白就知道，唐嘉千这女人，肯定是又妥协了。

　　但他目前无暇去想这些。

　　当下，最重要的是找到沐衍琛。

　　*

　　唐嘉千拿着服务员给的房卡打开苏黎的房间，走进去看到室内一片黑暗。

　　走到窗前把窗帘拉开。

　　看到卷缩在床角的苏黎，一阵心疼。

　　因为，苏黎的脸颊消瘦，还有浓浓的黑眼圈，一头蓬松的乱发，两眼无神。

　　“苏黎，你这是何必呢？”

　　走过去，蹲在她面前，“你家沐衍琛肯定也不想看到你这样，你忘了吗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暖暖，你这样下去，暖暖该怎么办？”

　　没想到苏黎却抿唇一笑，自嘲的说道：“是啊，暖暖该怎么办？他明知道还有我和暖暖，却还是躲了起来，到现在都不出来见我们。”

　　“嘉千，你说他是不是很坏？”

　　“我就知道他很坏，心狠，又冷漠，明知道我想他想的快疯了，可是他连一条短信都不回我。”

　　“等他回来，我也一定要躲着他，也不让他找到我。”

　　唐嘉千鼻头微酸，没有拆穿她的话，顺着说道：“嗯，我支持你这样做，可是到时候你不要又心软。”

　　“不会的，不会再心软了，他那么坏，我又怎么可能还会心软？”

　　话落，从兜里掏出手机，再次拨通了沐衍琛的号码。

　　明明提示的是关机，但她却当作已经接通。

　　“沐衍琛，我告诉你，你要是再躲着，我就带着暖暖离开北城了，再也不让你找到我们了，你不要后悔！”

　　听她还要继续讲下去，唐嘉千终于控制不住的夺过了手机。

　　“苏黎！够了！你到底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已经十几天了！飞机坠落的地点是阿尔卑斯山脉附近！就算沐衍琛当时没有死，现在也早已经被冻死！饿死了！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苏黎猛摇头，“他没有死！他不会死！他说过会回来！他说过！”

　　“他是说过！但是坐上那架飞机后，他别无选择不是吗！所以苏黎，你能不能振作起来？”

　　“他有选择，他可以初五回来的，为什么偏偏要提前回来！为什么！”

　　夺日以来积攒的痛苦全部化成泪水。

　　抱住了唐嘉千，“嘉千，都是我的错！都是我！”

　　“不是你的错苏黎，不要自责，沐衍琛一定不想看到你这样的，你要振作起来，还要照顾暖暖，不能一直这样消沉下去。”

　　“可是我振作不起来，我不能没有他！嘉千，我离不开他！”

　　苏黎哭了很久，直到哭累了。

　　倒在床上。

　　左寒带来了医生，为她输营养液。

　　因为她已经很多天都没有吃饭，这样下去，身子根本受不了。

　　唐嘉千在房间里守了很久，营养液输完后，她才离开。

　　在走廊里碰到了顾斯白。

　　顾斯白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嫌弃。

　　甚至连句话都不愿跟她多说，直接推门进了房间。

　　唐嘉千苦涩一笑。

　　她就知道，这个男人终于没有了耐心。

　　她已经让他失望透顶。

　　不过这样也好，她的生活终于回归了平静。

　　因为梁祁若已经做出了退步。

　　只要梁祁凡的病痊愈，自己就算提出离婚，她也不会干涉。

　　而那些照片，她也已经销毁。

　　当务之急，是先陪苏黎。

　　等苏黎走出来，再跟梁祁凡去英国继续接受治疗。

　　*

　　第二天。

　　苏黎不见了。

　　本来答应的好好的要一起回北城，但是一大早起来，却发现，苏黎的房间空空的。

　　只留了一张字条，“我要留下来，直到找到衍琛为止，不用担心我，我不会做傻事。”

　　左寒反复拨打她的号码，都是关机。

　　摆明了不会跟他们回北城。

　　“你们先回去吧，我留下来等苏黎。”

　　听左寒这样说，唐嘉千也想留下来。

　　但是梁祁凡的病情时好时坏。

　　万一在此期间性情又大变，梁祁若又不在，谁来抚平他的情绪？

　　这样一想，唐嘉千便点了头，“我先回北城，过几天再来。”

　　一旁的顾斯白什么都没说，径自朝酒店外走去。

　　苏黎没有去很远的地方。

　　她来到了距离阿尔卑斯山脉最近的小酒店。

　　条件不算太好，最好的房间，也不过是供应热水，能洗澡。

　　对她而言，条件差也无所谓。

　　因为，她要以这里为出发点，找遍整个靠近飞机坠落的地方，不放过任何一处。

　　她始终相信，沐衍琛还活着，已经得救。

　　所以，她打印了多张沐衍琛的照片，徒步走着，只要见到有人经过，就一定会拿出来问：“请问，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