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呢,彦忏明很不喜她与皇室之人纠缠在一起。
他的良苦用心,彦浅清又怎能不知道。她可以不和皇室之人往来,但宣王为人正直,行事光明磊落,是值得一角的君子。
“还好姐姐与宣王殿下……赏灯去了,不然……唉!没事就好。”彦芸见人欢声笑语依偎在她父亲面前,淡漠的道。
在彦浅清听来,彦芸话里话外都是在说她的不是。——你怎么能这样命大,让全府上下的人白白为你提心吊胆!
她不说这事还好,一说彦浅清就敛起了笑意,有意无意的摆弄着手中的折扇向她走去。
站在彦芸身侧,少年轻轻贴近她的耳畔,一股淡淡的清香飘去:“不然如何?要知道蛇蝎心肠的女人可不美哦,难怪你皇叔嫌弃你……”
“你!”彦芸咬碎一口银牙。心窝着火,却还要极力表现出娴静的样子,看得彦浅清眉飞色舞,不由大笑:“谢谢芸儿的关心,姐姐还以为你不乐意宣王殿下约姐姐赏灯呢!你也别郁闷啊,姐姐这不是恰巧逃过一劫嘛!”
“还请大小姐为奴婢做主!”这时跪在地上默默无闻的萼儿爬了过来。
彦浅清敛神,退离彦芸耳边,对萼儿厉声喝道:“做什么主?这里是将军府,将军府属谁最大,谁当家,谁最有权威,你不知道吗?”
入了将军府的门就是将军府的人,在将军府不是每个人都有权利,连将军府拥有最高权利的人都不巴结,要想维护自身权益也多半枉然。
她身份虽是将军府的嫡大小姐,但也不敢在家中长辈面前放肆。
一句话,华丽丽地打了正要发作彦芸的脸。
将军府属将军最大,但现下不同,多了个宣王。萼儿倒也精明,不找彦忏明却找起了宣王做主。
宣王摆袍侧身而坐,神色微微,那股子的浩然正气无处掩藏:“事件发生的前因经过结果。”
显然,他认了真。
彦浅清有那么一刻被他这种气质吸引。原是像君无忧那样阳光帅气的人,却将年华的青涩掩去,表现出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成熟与稳重。
彦芸也没想到,宣王会认真起来。那日她被人指控为杀人凶手,他可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三两句话就放了她的。
就连皇后寿宴上,紫明皇帝硬要逼她说出她心仪之人,有意赐婚于他,他也有意帮她,毫不犹豫的拒绝。
“父皇好意,儿臣心领。”她犹记得这句话。
怎么,就为了一个彦浅清?他就要彻查?
彦芸不高兴了,大步上前对跪在宣王面前的萼儿进行恐吓:“大小姐已经没事,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既来将军府报恩,这就是你的报恩方式吗?”
她不知道面前这奴婢手里握有多少她和徐淑景的把柄。别忘乎所以,不知分寸说漏了嘴,那就麻烦了。
彦浅清倒是奇了,这奴婢是来报她恩的又不是彦芸的,彦芸管这事也管得太宽了。
于是摇着折扇,提醒某人:“咳咳,补充一句,她这真是在给姐姐我报恩。”任众人听了都觉得这话里有意思。
此报恩非彼报恩,谁知道谁说的报恩是哪种报恩?要他们来说,大小姐这分明是抱怨啊!
竹苑被火夷为平地,换作谁是竹苑的主人都会难过,况她还不在里面,在里面的话定难逃厄运,也不会活生生地站在这里讲话了。总之,不管怎么样,把事情查清楚了,人才能安心。
“爹,你看姐姐说的!真的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竹苑起火,女儿也是心急才会怀疑到这婢子身上的嘛!这婢子根本不是咱们府上的下人。”彦芸恶恨恨地道。
“是么?芸儿的好心,姐姐自然识得。只是,姐姐要教你的是——如何尊重人!你无凭无据污蔑她,是对她的不尊重,她这样做情有可原。故,你抱怨不得她不尊重你!”彦浅清深吸一口气,看着急得似热锅上蚂蚁般乱跳的彦芸,心情特好。
直觉告诉她,这奴婢一定知道些什么。反正绝不会是这次纵火那么简单。
“你姐姐说的没错,你这鲁莽冲动的性子何时能改?没事多和你姐姐学学,别没大没小扰乱宣王办案!”这时连彦忏明也很铁不成钢地教育起彦芸来。
“是,谨遵父亲教诲!”她不情不愿,装作顺从地站在一边去。
“你说吧!”宣王目光落在萼儿身上。
萼儿对他磕了磕头,待直起身来才道:“奴婢没有什么要说的。其实二小姐也是忧心大小姐才会咄咄逼人,说奴婢身份可疑,是敌人安插进府的刺探。奴婢是来报恩的,又怎能以恩抱怨呢?”
听了她这话,彦芸稍稍松了口气。她太鲁莽了,且不说这奴婢是何身份,就算是徐淑景曾经用过的弃子,也该懂得玉石俱焚非明智之举。
“你不想让宣王殿下为你做主了?”彦浅清听到她那话不觉有些好气。亏她还等着她抖露出一些有价值的信息,然后与彦芸上演一出狗咬狗的好戏。
真的是期待越多,失望就越大。
宣王见人不要求做主了,整个人又变了一个样,弄不懂的人还以为他善变。其实不然,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工作与生活两种态度的人。
“竹苑被烧,彦大小姐就不想本王为你做主?”喝着婢女才上来的热茶,他挑眉看向她。
彦浅清还真受不了他这副正经样,给人一种他是她Boos的错觉。他到底说真的还是假的?
“多谢宣王殿下好意!听说竹苑被夷为平地,烧得干干净净,是人留在里面都尸骨难留,您想怎么为民女做主?”她话语轻快,说得漫不经心,给人一种洒脱之感。
饶是如此还是遭她祖母一喝:“清儿,不得无礼!”
这夜算是熬过来的。跪在祠堂的她,被冷风吹得生疼,哪有什么睡意。就算是想睡也得有个温暖的小窝,她才能睡得着。
负责日常打理祠堂的是位姓郭的嬷嬷,大致五六十岁的样,生得有些恐怖,主要是从她五官来看。
这个嬷嬷很奇怪,白日里不见踪影,天黑了人就拄着拐杖、提着小灯,摇摇晃晃的来了。
最奇怪的地方,也是最吓人的地方,那便是整个夜晚分为三个时段游走,随时吓得你三魂少去六魄。
嬷嬷怪也就算了,偏偏今儿个天明之时,她听到了一些不真切的哭喊声。她一再的安抚着自己不要多想,说不定是哪棵树上鸟类学语,某个通风口气压密度差致使什么摩擦形成,可还是无法控制中心底的悸动。
“哒~哒哒~”拐杖与地面触碰的敲击声、滑动声,一阵没一阵渐渐远去。
那道佝偻的身影渐渐模糊,消失在微茫的夜色里。
彦浅清拢了拢身上薄得可怜的衣裙,仰头四处看了看。
借住模糊的亮光,能依稀看得见这座祠堂的构建。祠堂外围是类似宫墙之类的墙圈起来的,正正方方,尽散着肃穆压抑的气息。
当然,几颗粗壮的槐树,枝繁叶茂,把这种气息掩去了不少。
彦浅清不知道是不是树大招风的缘故,所以她晚上才会感觉寒风阵阵,吹得肌肤一阵生疼。
张望间,身后有人给她披上了件银色貂裘,以为是雨儿,不曾想却是一身轻装打扮的陆筠川。
陆筠川见她一脸疑惑,似乎不明白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不由一笑:“来看看伯母,顺道也看看你。”
净了手,他上去拿起三炷香点燃,烧了两下把上面的火苗扇灭了,拜了拜才插在赫连裳牌位前的香炉中。
赫连裳?好好听,她差点忘了原主母亲的名字。
“喂!现在应该才巳时吧!”要她叫陆筠川一声哥哥,她还真叫不出来,宴会上遇见他,她就没那么称呼过。
“嗯,路过,顺便就进来了。”陆筠川说得理所当然,就像将军府是夜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你平日来上香都那么早的吗?”她很想说他,主人家都还没起床,他这样早早地来不合适。
“你说呢?”陆筠川又岂能不知她讲这话的意思,干脆直接把问题撂给了她。
彦浅清被他堵得,不想说话。不过奇怪的是,眼神时不时地往他身上瞥。瞥他不是说他长得小帅,也不是说他穿着多么华贵,而是看他到底走还是不走。
身上披上一件貂裘,被冷风吹得生疼的体肤终于暖和了起来,她还是挺感激他的,虽然他说了谎。
体肤是暖和起来了,可问题又来了。彦浅清跪得腿脚麻木,腰板生疼,要想挪一下都成困难。
“哪里不舒服?”陆筠川蹙眉,三两步来到彦浅清身后。
彦浅清也不避讳,照实相告。引得他一阵忍俊不禁,随后在她的倔强的性子下,还是将人扶起,做了个烂好人。
“不打算跪了?”扶她坐在软垫上,一点点揉捏为她疏散着腿脚上的麻感。
“时间到了,你觉得我还要跪吗?”她尽量活动腿脚,疏散麻木带来的触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