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已经离得庭院远了,
雪迎回头瞧了瞧月舒,
上下端详了一眼。
“月舒,
陈婆子向来就是那样的脾性,
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她呀,
也就对咱们烟姑娘纵容一些,
往日里就是对我们照样严苛的很。
只是你若是乖乖的,
她也不难讲话,就是爱板着脸,
我预计啊,她就爱吓唬人!”
她偏了偏头,碰了碰她的肩膀:
“怎吗?
真被陈婆子说的难过了?”
月舒摇了摇头,
犹疑的盯着她,
嘴唇动了动,
却最后什么都没说。
瞅见她这幅样子,
雪迎挽了她的手,
靠在她身旁小声的劝导:
“陈婆子也没说什么重话呀,
你是刚来咱府里,
什么章程都不清楚,
她也不是由衷怪你什么的。
咱们日后都在一起,
那就是姊妹了,
你还有什么憋着不愿叫我知道吗?”
见她这样说,
月舒貌似慌了神,
眼眶变红了一些,
声音带了些委屈。
“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咬了咬下唇,
迟疑地答道:
“我不明怎么,
就觉得小姐不是很喜爱我似的,
我怕…”
“嗨!你怕这个做什么!”
雪迎被她的担心逗乐了:
“你可是小姐专门选出来的,
那么多人里面,
她偏偏就瞧中了你。
你站在那儿,
小姐都能看直了眼去,
你偏生还担心小姐不喜爱你!
你这人!”顿了顿,
雪迎掩唇笑,
拿眼横她:
“你可不知,我们几个还说呢,
如果小姐是个郎君,只怕今日个你哪怕作飞上枝头了!
行了行了,你可别多想了,再说这个,
我可就要恼了!
小姐可从没正眼瞧过我呢。”
月舒惊慌的摆手:
“我不是故意说这个的,
我…”
“我知道!”
雪迎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
又微微一笑:
“也不知你之前过得是什么时间,
怎么如此爱瞎想,真不像你这年龄的妮子。”
说此话的雪迎,
似乎也不曾想自个的年龄与月舒是差不多的,
说罢了,她便回过神来了,
自个儿掩着唇咯咯直笑。
俩人已经进了一处庭院,
雪迎停下来径自笑的开心,
月舒也不知前方该怎么走,
只好停下来站在一边。
“哎呦,雪迎儿,
你这是在笑什么呢?
站在这路中间,也不怕挡着人吗?”
俩人转过头,
瞅见一个二十来岁的婢女盯着她们。
一看见她,
雪迎便立刻扑了过去,
笑的眼都眯了起来,
抱着那婢女的胳膊便不撒手了:
“芝兰芝兰,我可逮着你了!”
月舒细细端详着这个婢女,
面上带着焦急和新奇的神色。
这个芝兰穿了一身竹青色的襦裙,
比较素雅,
只在领口有些绣花,
可是布料精致,
在婢女里该是有些身份的。
芝兰长着一纸玉盘似的面,
丰腴有肉,看上去福气甚佳。
这时被雪迎使劲儿晃着,
面上挂着郁闷的笑意,
嘴里只不停地求饶
:“好雪迎,好妹妹,你可饶了我,你晃得我头都昏了。”
雪迎撅着嘴,
不依不饶:“你要我不晃你,
我就偏要晃你!谁叫你骗我来着!
往日里到处躲我,今日可好了吧?
今个儿送上门了!”
听她如此编排自个,
芝兰叹了口气:
“你何时躲你了?
我如果躲了你,我可还会傻到喊你吗?”
“哪怕你没躲我,那你是骗了我!”
“你可说说,我骗你什么了?
是骗了你银两呢,还是骗了你的人?”
雪迎最后停了下来,
芝兰也开始有主意打趣她了。
雪迎挠了挠头,
扯着头上的一条绸带,
顺着手指绕来绕去:
“虽然你没骗我银两…可是…”
她看了一眼跟在后边的月舒,
气鼓鼓的说了一句:
“算了!我明儿去找你。”
说罢朝站在一边的月舒:
“这是我们院里新来的婢女,
你将她带过去吧,我回去了。”
说罢看也不看这俩人,
自个撅着嘴扯着裙子跑了。
瞧着她的身影,
芝兰摇了摇头:
“还真是个孩儿!”
她侧过头来盯着月舒:“你叫什吗?”
月舒瞧了她一眼,
声音细小:“我叫月舒。”
或怕是见她过于焦急,
芝兰面上的神色更缓和了一些,
两根眉毛天生便有些七字,
如此一缓,便更就像一个七字挂在面上了。
她的口气很柔和,
大概是觉得月舒年龄小的缘由,
怕声音尖利会吓着她。
“雪迎那小妮子就是如此毛毛躁躁的,
你莫跟她争论。”
她拍了拍月舒的肩:“咱们府里面章程虽然多,
可其实主子们都很仁厚。
只要你守章程,
不做错事,那便够了。
来,我带你去管家的嬷嬷那里。”
芝兰将月舒安置好了之后,
慢慢地来到了后花园里面,
往日里由于身子略胖,她向来全是步履沉重缓慢的。
这时的后花园里并没有什么人,
只有几个小姐院里的小妮子在采摘几束鲜花,
或怕是渴望拿回去装点屋子的。
瞅见了芝兰,
都笑着停下来跟她打招呼,
显然这个芝兰在韩府的小婢女里面人缘是很好的。
等她慢悠悠地来到假山至多的所在,
貌似不经意的左右看了看,
附近没人了,她迅速的钻进假山最大的一个洞里。
这个时候,她那微胖的肉体似乎十分轻盈,
往日里的迟缓也半分没了踪迹。
而这时的韩倾歌正躺在榻上,
睁入眼心想事。
满脑子全是烦乱的思绪,有心理清,
却又偏偏懒得收回来,只任由思绪越跑越远。
她方才照了镜子,
虽说自个小时候的样子自个并不清楚,
可是她知道,绝对不是现今的这个样子。
梦娘是胡人和汉人生的女儿,
她有着梦娘的血脉,
当然与一般的汉人女儿长的并不一样。
那三殿下祁岁当时那么费心找了一个同她一样的月舒来,
当然是由于她是五官深邃、高鼻大眼的。
虽说她不似一般胡人女人那样,
五官比之胡人要平缓柔和的多,
可是相比起汉人,还是区别很大的。
尽管是黑发黑眼,
却仍然会让人一眼瞧出她的不同来。
即是这一份不同,
叫她吃尽了苦头。
而现今,她方才从镜子里瞅见的,
原来是纯纯正正的汉人的长相。
这样精致婉约的江南女人的长相,
是她上一世所渴求的。
然而现今真的长成了这样,却让她没来由的觉得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