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这天,沈驷君一如既往在殿中案牍劳形,年关已至,各地总结提交上来自然工作繁重,再加上早已与谢诗筠约好了大年夜一起出去游玩,桌子上堆着的文书都快把他埋进去了。
沈驷君手里捏着一本江西织造递上来的折子正在发愁,眼角余光却还是瞥到身边的几个侍婢不动声色地退了出去。
沈驷君心知有异,默不作声,果然还没过多久殿里的人就只剩下他一个了。
虽说看起来颇为诡异,沈驷君却不知为何提不起警惕性来,也许是那几个侍女退下时脸上的嬉笑让殿里的氛围莫名冒着粉红泡泡。
预定的部分已经做完,再做其他就不得不出去一趟,可是沈驷君又不想破坏这人好不容易做好的“完美计划”,只好在殿里百无聊赖地伸起懒腰来。
就在他已经等得不耐烦的时候,门外那个人终于扭扭捏捏地出现了。沈驷君假装漫不经心地一扫,果然,又是元安那个小冤家。
沈驷君心里已经大约明白元安的来意,只是这个平日里娇生惯养而显得风风火火单纯任性的孩子,今天的样子还真是别开生面。
“公主殿下,”沈驷君客客气气点了下头,“您怎么来了,臣正准备去一趟礼部。”
“啊!那个……”元安从来都是有话直说,如今看着沈驷君却不知道如何是好。想了又想,直到沈驷君已经起身抱起一堆奏章真的做出要离开的架势,元安才紧张地开口。
“沈哥哥!”元安拦在沈驷君身前,难得地学会了绕圈子:“今年大年夜没有合宫家宴,倒是宫外的坊中灯会比较热闹。到时候、到时候……”
“啊!”沈驷君不等元安说完,就连忙将早已准备好的台词搬了出来:“说起来年夜灯会真是令人向往啊,我也好久没有体验过这种民间游戏了。”
“是吧是吧!”元安像是受到了什么鼓励,高兴地蹦了起来:“所以我们一起去呀!”
“抱歉。”沈驷君从容一笑:“臣公务繁多,再加上今年改制推行,年关事情格外多,不能陪公主游玩了。还请公主替臣好好感受一下?”
“啊,这……”元安很想按着自己的性子,不管不顾地拉着沈驷君说让他陪自己。自己高高在上身为公主,这样任性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做,可是看着沈驷君从容坚定的样子,元安却低下了头。
“好,你忙,我不给你添麻烦。”元安乖巧地回答。沈哥哥会喜欢我听话一点吧?如果我乖巧可爱,他总会多喜欢我一点。
元安如是想着,默默离开,背影有点落寞。而沈驷君匆匆离开,并没有顾着去看她的背影。
到了大年夜这天,一向活泼可爱的元安却呆呆地望着窗外出神,嬷嬷看着她这样心里有点害怕。
“公主怎么不出去玩?”嬷嬷小心翼翼问道:“今年据说会有特别的活动呢。”
“我自己一个人去有什么意思。”元安长吁短叹,嬷嬷却会错了意:“那奴婢陪您去吧!”
元安皱着眉看着高高兴兴的嬷嬷,不太高兴。不过这种时候不去玩难道像个怨妇一样在宫里发呆就会更好些吗?
元安觉得自己想通了,高高兴兴的拎着小包就跟嬷嬷出了宫,结果刚一踏进灯会的大门,还没走几步就远远的看见一对熟悉的身影。
那身着黑色大氅,身姿挺拔的男子,岂不正是她日思夜想心心念念的沈哥哥吗?可他身旁的人又是谁?
眼看着他温润如玉却也高冷不似人间的沈哥哥,竟然随手拿起了小摊上的一只宫花,轻轻的为身边那个女人插在发上,元安简直怒火中烧。
大脑还没有来得及思考,身体就已经做出了反应,元安不顾嬷嬷的阻拦,直接冲了上去,直接啪的一下拍在了沈驷君的肩上。
“沈哥哥!”元安原本清纯可爱的小脸,因为嫉妒而扭曲,捏着沈驷君手臂的纤纤玉指简直要将沈驷君的肉扣出来两个血洞。
“元安公…”沈驷君一愣,将已经到了嘴边的公主两个字生生咽了回去,自然而然的想到了自己曾经蒙骗她的那些话,脸上却不动声色地从容微笑:“您来了?”
“是啊,沈哥哥。”元安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颇为委屈地说:“沈哥哥不是说公务繁忙吗,怎么会有时间来游玩?”
“是啊,他真的公务繁忙。”一个清冷的声音在沈驷君身后传来,那带着莫名微笑的脸轻轻从沈驷君宽厚的身体后面露了出来,竟然是谢诗筠!
“陛下!”
元安一声尖叫将整个街上的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好在谢诗筠似乎已经考虑到这一点,早已将自己整个埋进了沈驷君和小摊之间的缝隙里,尴尬笑道:“小点声,小点声。”
“原来是陪陛下出来的吗,沈哥哥?”元安突然提起了精神,“啊,保护陛下的安全自然是公务!”
“额,是啊。”沈驷君不动声色地拂掉元安的手,又往谢诗筠身边挪了两步。好不容易跟谢诗筠寻了个机会出门,怎么还能碰到这个小冤家。
“就你们两个在一起多不好玩啊,陛下,沈哥哥是不是特别的沉闷?还是我陪你一起玩吧!”元安笑嘻嘻地挤进两个人之间,谢诗筠还没说什么,沈驷君的脸已经黑到赤道几内亚了。
本来可以好好一起玩的灯会之行因为元安公主的加入只好匆匆结束,待谢诗筠跟元安告别之后回到沈驷君身边,沈驷君的脸色已经不那么难看了,眉眼之间却尽是惆怅。
“好不容易和你一起——”
无人之地,沈驷君将谢诗筠的长发捻起放在唇边:“下次再有这样的机会,恐怕还要一年。”
“一年?”谢诗筠笑了笑:“明天吧,我可等不及一年。”
“你?”沈驷君不敢相信一向勤谨的谢诗筠竟然会这么说,就连今天的游玩也是好不容易挤出的时间:“可以吗?”
“总不能做了皇帝,就永远被责任束缚,连爱一个人的资格都没有。”谢诗筠轻声说:“正好聊一聊谢闻和沈云的事情,你也知道,谢闻对沈云——”
“我都知道。他的眼神,我也经常能在镜子里看到,又怎么忍心他和沈云迟迟没有结果?”沈驷君毫不犹豫地说:“若他来提亲,我一定应允。”
“天子弟娶亲,可是头等大事,”谢诗筠眨眨眼:“可不是得跟侯爷您好好商量一下嘛。明天出来聊聊吧,敢问沈先生,大过年的,这不算加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