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对上冷岩那肃然的脸色,登时明白了一切,脸色更难看了。
“皖夫人——被抓了?”她试探着道。
“是我大意了……”垂在身侧的拳攥得死紧,“若不是我,母亲也不会被截。”
“请安宸公主,救我母亲!”他又躬身一拜,“临珏必当万死报答!”
谢诗筠揉揉额角,神色却未有迟疑。
出了这档子事,少不得又是一番麻烦,更何况也给己方的人带来不小的危险——但,这是他的母亲。
如果救不出他的母亲,依眼前这人的执拗性子,原先定的计划必然不会执行。
牵一发而动全身,事情就糟糕了。
“冷岩。”她垂眸道,“你带着我,去救皖夫人。”
她十分清楚,东临珏现在的情绪实在不适合救援,也只得自己去一趟了。
“好。”冷岩倒是未曾多话,当即应下。
“殿下,但是有些话我得提前说好。”谢诗筠敛了敛神色,“我们二人会尽全力救出皖夫人,但凡事有万一,若是真当犯了这万一——殿下须得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这话说明白些,就是隐晦的提示了。
非是谢诗筠不放心,而是因为连她都看的出,东临珏的情绪实在过于偏激。
“公主放心。”后者这才深吸一口气,“我定会注意分寸,不会拖了公主殿下的后腿。”
见此,谢诗筠也不再多说,极为简练地一点头:“冷岩,我们出发。”
早一分启程,皖夫人被救回的希望就大一分。
在夜色的掩映下,二人甚是谨慎地潜入皇宫,摸索几分,以最快速度找到看押皖夫人的所在。
里面是一阵阵的闷声痛呼,空气中的血腥味充斥着二人的鼻腔。
光凭这声音便不难想象到,皖夫人在里面是遭受到了怎样非人的折磨。
“冷岩。”谢诗筠压着怒气唤道,“那门前的侍卫只有两个,你应该可以摆平。切勿纠缠,救了人就走,我在这里给你看着。”
“好。”冷岩也不多话,声音细索得几不可闻。翻过草丛,以他的身手对付两个侍卫根本不在话下。
“哐当”一声,二人应声倒下,冷岩及时接住,以防那二人落地的声音引来巡逻的侍卫。
三下五除二解了绳索,那皖夫人浑身血迹遍布,凄惨得不成样子,但诚然还吊着一口气。
“快走!”见那二人出来,正要沿着原路悄悄返回,却被一声惊呼打破了这夜中宁静。
“快——快拦住他们!他们要劫人!”
谢诗筠已经气得咬牙切齿——那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不说顾绵绵还能有谁!
不过东临珏本就不识得她,方才说明事情因果时,根本辨认不出那拦截女子为何人——现下看来,也就只有眼前人这一个解释了。
御林军纷纷涌上前来,不待谢诗筠回过神来,周边的血腥骤然浓郁起来,不时传出一阵阵的嘶声惨叫。
冷岩有些吃不消。
若是单单带着谢诗筠还好,可若在背上加一个皖夫人,长久以来,不免有些脱力。
秉着速战速决的念头,背上挨了一剑,鲜血陡然迸溅,咬着下唇挥剑如雨,竟是硬生生地突出了重重拦阻。
——不看也知道,顾绵绵气得脸都青了。
皇宫的烛火重新燃起,这一夜,终归不得平静。
“荒唐!真是荒唐!”谢元眼眶通红,面对着那侍卫的来报,气得浑身打颤。
很明显,他本来已经就寝,饶是同宫中的很多人一样,被这场闹剧而再度唤醒。
“你们一个个都是废物吗!”双手用力捶着睡塌,“今天刚抓来的人,就不懂得严防死守?这么大个御林军,连区区一个登不得台面的护卫和两个女人都拦截不住!废物!简直都是废物!”
那禀报的侍卫颤颤巍巍地不敢抬头,生怕一句话惹恼了自家殿下。
“既然如此……”半晌,谢元方才缓缓开口,赤红的眸子里透着疯狂和残忍,“去传令,斩了那个不成器的统领!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这位子,也就用不着他当了。”
掌心被攥得发白,嗜血的眼里隐约透着几分快意。
“母亲!母亲!”待那三人归来,东临珏早已在门外候着。看到皖夫人的惨状,不由得瞳孔一缩。
鞭痕烙痕相交错,驳杂不堪,奄奄一息。他只觉得那一瞬间,心痛的近乎于滴血。
“安宸公主——”
“先进去再说。”谢诗筠打断了他的话。
她看见冷岩的背上,那一刀的血迹经这一路的颠簸,已经渐渐地晕染开来。
不由得轻声唤了一句:“先去包扎吧。”
“珏儿。”反倒是刚被抱回了内室,皖夫人幽幽转醒。
她先是感激地看了谢诗筠一眼,大抵是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状况,竭力握住东临珏的手。
“母亲,我在,我在。”东临珏早已泣不成声,但他还是强装出笑颜,凑到皖夫人的身边,“您现在身体不好,就别说话了,先养伤吧。”
“不,珏儿。”皖夫人唇角牵起淡淡的弧度,“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现在弱不说,怕是就没机会说了。”
“母亲——”
“你记住。”仅是几句话,唇角溢出的血更加鲜艳,“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你要夺回东临国欠你的一切——不然,娘死了都不会开心,知道么!咳—咳咳——”
兴许是呛得狠了些,那鲜血似乎是不要命地涓涓流出,皖夫人双目中的神采愈加暗淡。
“娘——我记住,我一定记住。”
随着此话一落,皖夫人的眼彻底合上。
东临珏却知道,这一闭,便再也睁不开了。
深夜,这座府邸传出一声悲拗的哀吼。
火化皖夫人的过程,一直到如何带着骨灰回东临国,东临珏已经记不清了。
母亲身死,心中的疼痛渐渐麻木。
“他这几日,更加沉默寡言了。”直到东临珏走后,谢诗筠才和冷岩谈及此事。
是他们帮着火化了皖夫人,照理好一应事宜,看着那辆马车缓缓远去,消逝在羊肠小径上,竟有一种隔世之感。
“罢了,结束了,我们也回去吧。”
谢诗筠等人将东临珏送走,一路唏嘘叹息,刚回到住处,便接到八皇子谢安的传信,信中称东临国内乱,他已经趁机逃出东临,不日便会回到大陈。
八皇子谢安在诸位皇子中存在感很低,年幼时就被送往东临国做质子,质子的身份两处不讨好,既融不进东临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