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走出茅草屋,找到因为脱力已经有些奄奄一息的江烨,江年终于意识到曼陀罗最后吐出的那颗药丸的作用。
用手将药丸细细碾成碎末,再次确认了手上留下的茶叶香气后,江年这才将药丸归拢喂到江烨唇边:“吃下去。”
不消片刻,江烨原本苍白的脸上就渐渐添了红润,精神也有明显好转。
“哥,本来是我来救你的。”江烨有些难为情,“对不起。”
“与你无关。”江年像是在回答江烨,又像是在喃喃自语:“应该是了。”
这曼陀罗,还真是只想要了苏筠漾的命。
江年声音控制得极小又极轻,江烨刚刚恢复没有听清,不由得问出了声:“什么?”
他怎么觉得,现在他哥的表情,这么的……高深莫测?
江年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只确认他暂时无碍又问道:“明月找到了吗?”
“找到了,就在你们进入山林的地方,已经派人拉回去了。”江烨尝试着起身,怕江年伤心斟酌许久才继续说道:“我通知了顾清风过来,没有惊动景越哥他们,明月……应该还有的救。”
呼吸心跳都没了,估计只能等待奇迹了。
“他不会有事的。”江年似乎不愿逗留在这,脚步轻快地往前走,“快走吧。”
江烨只当他哥这肯定的语气是安慰自己也是安慰他,也不再追问,一边跟着江年下山,一边暗自祈祷。
“小茹在家吗?”
下山的路上兄弟俩各自揣着心事沉默无语,刚走到江宅大门,江年停下脚步突然出声,吓得跟在后面的江烨猛地一颤,差点摔在地上。
“我出来的时候不在,妈说她去朋友家了。”江烨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哥,我这还没完全恢复呢。”
“她失踪了十多年,哪里来的同学?”
“大概是以前的吧,我也没细问。”江烨顺口回答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哥,从小茹回来就没见你这么关心过啊?”
“自己想。”江年撂下这么一句,头也不回地进了屋。
江烨待在原地前思后想,还是没明白为什么突然提起了江茹,嘟囔着也向客厅走去:“奇奇怪怪的,有什么话就不能跟我说明白嘛。”
楚琇莹正在跟江年说着什么,江烨一进门就被劈头盖脸一顿训斥:“你这孩子一天天就知道胡闹,不舒服还要去你哥剧组玩,多大的人了发烧了都不知道,真是不让人省心!”
眼看着楚琇莹的手伸到了眼前,江烨急忙向后退了一步,一脸疑惑地看向江年:“啊?发烧?剧组?”
“妈,小烨已经退烧了,多休息就没事了。”江年制止了楚琇莹还想一探究竟的动作,“我先把戏服换了,身上都是血浆不太舒服。”
“去吧,江叔都给你准备好了。”楚琇莹朝他摆摆手,还是有些不放心地盯着江烨看:“真的没事了?”
江烨在江年冷冰冰的眼神暗示下终于明白过来,含糊其辞地回答着:“嗯,没事了没事了,哥已经给我吃过药了。”
“那就好。”楚琇莹松了口气,“刚才小茹也说不太舒服上楼休息了,怎么就这么巧你也生病了?你们不是商量好让我担心的吧?”
“小茹病了?”江烨似乎有些明白过来了。
“她回来了?”江年也异口同声地问道。
两人的态度让楚琇莹有些奇怪:“怎么,你们俩怎么这么震惊?小茹不应该回来吗?”
“妈,我先上楼了。”江年说着就转身往楼梯走去,还不忘在楚琇莹看不见的角度拉一把江烨。
“啊,那个妈,我也上去了。”江烨立刻装出一副病弱的样子,“头有点晕,一会晚饭不用叫我们吃了。哎哥你等等我!”
“小年,小烨!”楚琇莹叫了两声见没有回应,不由得笑着摇摇头:“这孩子啊,每一个省心的。”
“哥,你是说……唔!”江烨刚一进门就迫不及待想要验证自己的想法,却被江年无情地捂住嘴拖到墙角。
“嘘!隔墙有耳。”江年确认江烨不会再冲动,这才松开手,仔仔细细地查验着房间里每一个角落,好半天才示意他可以继续说话。
“用得着这样吗?这是咱们家,怎么搞得像特工部门一样。”话虽然这么说,江烨也还是听话地压低声音,“哥,小茹她,真的是曼陀罗?”
“还需要验证。”江年看着窗外剑眉微蹙。
也不知道阿漾怎么样了,如果猜测是真的,他得马上赶回去保护阿漾。
“可如果她真的是,为什么要大费周章自己给自己演戏?直接去找你不就好了?”
江烨还是不敢相信,疼了十几年的妹妹居然要对自己下手。
“变聪明了,词语也用的不错。”江年敷衍地夸奖两句,眉头却锁得更紧,“手机不是她黑的。”
“什么?不是她?”江烨只觉得脑子不太够用,一时激动没控制住音量,差点让江年从窗户扔了出去。
深呼吸平复了心情,才又开口:“也就是说,还有一伙人在对付我们?不过,万一她说得是假的呢?”
“没必要。”江年的语气很是肯定,“你吃的药还是她给的。”
听江年这么一说,江烨突然恍然大悟:“所以你才会怀疑她是……”
“嗯。不过,我也希望她不是。”江年修长有力的手指紧紧握住门把手,“先别告诉爸妈,我去看看她。”
原以为江茹不会开门,没想到只敲了两下就听见回答,声音很是虚弱:“进来吧,门没锁。”
“江年哥哥?”江茹很是意外,原本发愣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许多,努力撑着坐了起来,说话都有些不利索:“江,江年哥哥,你怎么有空过来?咳咳,快坐。”
“来看看你。”江年也不客气,没有选择梳妆椅,而是更加出人意料地坐在了床边:“妈说你病了。”
江茹似是还没从突如其来的惊喜中回过神来,只不加思索地应着:“没有,就是可能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今天出门受了风,有些着凉,休息两天就好了。”
“那怎么行?”江年像是要将关心进行到底,语气更加温柔:“身体是最重要的,还是找医生过来吧。”
“不用了,我吃点药就行。”江茹说着就费力地拉开床头抽屉翻找着药盒。
还没来得及仔细看,江年就一把夺过她手里的药扔回抽屉:“药不能乱吃,否则会更严重的。知道你信不过其他人,一会顾清风来给江烨看看,顺便也让他给你诊断一下。”
“好吧。”江茹顺从地点着头,“我听江年哥哥的。”
“他还有几个小时才能到,我先给你把把脉吧。”江年伸手扣住她的右手手腕,“太瘦了,最近让江叔吩咐厨房,好好给你补补。”
“江年哥哥还会看病啊,我都不知道呢。”江茹笑得一脸幸福:“有哥哥真好,我以后再也不胡闹了。江年哥哥,原谅我好不好?”
“我没有怪过你。”江年将她的手塞进薄被里,又仔细地掖好被角,这才抬起头与她直视,星眸如一潭死水平静无波,又好像盛满星光耀眼夺目:“不过如果还有其他事,我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
“江年哥哥,你在说什么啊,小茹听不懂。”江茹身体前倾轻轻挽住他的胳膊,“江年哥哥,我们是不是能回到从前了?”
江年不解释也不回答,只轻轻抚上她的发,“小茹,你好好养病,我明天再来看你。对了,一会儿我让厨房熬了粥给你送上来,就别出去了。”
“江年哥哥。”江茹叫住他,看着江年的背影认真说道:“你也替我跟嫂子说声对不起,等我养好了再去看她。还有,听说她哥哥病了,如果需要帮忙的话,我也可以去看看的。”
“不用了,你照顾好自己就好。”江年眼中仿佛有万丈深渊,漆黑看不见底,“小茹,有些事只有一次机会。”
是她。
虽然江年现在还无法解释为何江茹的胎记和手上的疤痕曼陀罗都没有,也没有找到曼陀罗刚才身负重伤而现在躺在床上的却只是虚弱无力内外伤全无的原因,但是他确信,江茹和曼陀罗,从头至尾都是一个人。
也许,只有找到这十年来江茹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能得到答案吧。
听到门锁轻轻转动的声音,江茹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急忙除去了身上伪装的一层人皮,解了为了不露出破绽封闭住的几处穴位,刚才为了维持脉象平稳强撑的一口气也全数散了出去。
道上传闻,江年下手狠辣毫不留情,她今天算是领教了。
就算被发现了又能怎样?只要他江年找不出十足的证据证明她就是曼陀罗,他就不会轻举妄动,毕竟爸爸妈妈的心脏可是不太好。
不过纵然他再能神机妙算也绝不可能想到,她的易容术能这么出神入化。
这出戏越来越好看了。江茹的嘴角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只是配上那张残破不堪的脸实在是违和。
江年哥哥,你可别让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