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金国六十年的盛世,其实反映了大明朝庭安抚西部遏制东部的北方边境战略。
在大明朝的东北边疆,这六十年间龌龊不断。先是大明朝和东迁的蒙语大汗本部——察哈尔部闹摩擦,继而日本国入侵朝鲜国,大明朝出兵抗日援朝,最后又冒出另一个金国。
东线的“金国”,本地话叫“爱新固伦”,“爱新”是“金子”的意思,“固伦”就是“国家”。故而这里称“后金”为“爱新金国”。
西部的大明金国,官方语言蒙语发音为“阿勒坦兀路斯”,“阿勒坦”是“金子”的意思,又是建国者的名字,“兀路斯”是“国家”。本书一视同仁,以后称之为“阿勒坦金国”。
历史上另一个由完颜氏创建的,把宋朝变成南宋的“金国”,本书则称之为“完颜金国”。
“爱新金国”地处大明朝的辽东镇和朝鲜国以北,蒙古察哈尔以东。这个区域里生活的人,大明朝以汉语叫做“女真”,爱新金国以当地话叫做“诸申”。
明初,女真各部归顺大明。南部女真比较开化,大明朝廷以当地土人为兵,部落首领为指挥,建立卫所;北部的“野人女真”比较“野”,大明朝廷则建立“奴儿干行都司”予以粗放管理。
这个区域的最南端,紧邻大明和朝鲜,有建州卫、建州右卫和建州左卫。爱新金国,便是源于建州左卫。爱新金国国主努尔哈齐在他二十五岁(虚岁)那年,和一母同胞的弟弟舒尔哈齐以十三副盔甲起家,周旋于大明、朝鲜、蒙古之间。兄弟俩既接受大明朝的官职册封,又接受朝鲜国的官职册封,尤其对大明朝表现得赤胆忠心,积极要求进步。在大明辽东镇总兵的纵容下,哥两个同心协力不断蚕食周边的部落。
到了1615年,五十七岁(虚岁)的努尔哈齐不仅统一了建州诸申,还火拼了附近的哈达、乌拉、辉发三部诸申;四年前,努尔哈齐的亲弟弟、全军第二号人物——舒尔哈齐在囚禁了两年后死于禁所,这一年,努尔哈齐把自己的长子、战功彪炳、执掌国政、公认的接班人——同样囚禁了两年的褚英处死,努尔哈齐成为绝对的权力中心。这一年,大明朝蓟辽总督向朝廷上奏表扬努尔哈齐,称其“唯命是从”。这一年底,努尔哈齐将手下军士扩编为八个旗,为满清八旗之始。
1618年,努尔哈齐六十大寿那年,他突然发表《七大恨》,公然反明,一举攻陷抚顺、清河两座重镇。次年,大明朝调集十万联兵围剿努尔哈齐,三月初双方在萨尔浒决战,结果大明联军被杀得大败。
努尔哈齐发现大明朝原来这么不经打,顿时信心大增,决定亮明旗帜——大金国!
爱新金国八年间势如破竹,攻无不克,一口气把大明朝在辽东的二十位总兵干死了十五个,牢牢地占据了辽河平原,并建都沈阳。
1626年正月,努尔哈齐碰上了袁崇焕倾全国之力修建的城池加大炮防线。努尔哈齐兵败宁远,宁远成为了努尔哈齐一生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未能攻克的城池。对于这么一场政治意义远大于战争效果的阻击战,大明朝上下称为“宁远大捷”。
努尔哈齐象花一样凋谢了。努尔哈齐的第八个儿子皇太极继承了他的位置。
皇太极,单看这个名字就知道他霸气侧漏,命中注定帝王之运。
皇太极一上任,先讨伐朝鲜。我阿玛去世,袁崇焕都派人来吊唁,你们居然敢不来?1627年正月皇太极兵发朝鲜!朝鲜急忙向大明求援,可是这时的大明朝辽东巡抚袁崇焕在埋头抓紧时间修复城池,连大明朝的军队都顾不上,何况朝鲜!朝鲜被大明抛弃了,只能向爱新金国求饶,皇太极也无意把兵力陷在朝鲜,双方很快在三月达成兄弟之盟,朝鲜第一个承认了爱新金国的政治地位。
搞定朝鲜,皇太极于五月再次进攻宁远。袁崇焕的城墙不是嘴吹出来的,大炮却是钱堆出来的!宁远、锦州再次拦住了爱新金国,明史称宁锦大捷。
爱新金国的皇太极明白了,自己的八旗子弟奈何不了宁远的坚城大炮。要想继续进攻大明,只能绕开宁远,要么向东走海路,要么向西走草原。走海路肯定不行,水上爱新金国绝不是大明的对手;走草原也不行,蒙古大汗的察哈尔部在那儿挡着呢。如果和强大的察哈尔开仗,必然是两败俱伤,到时候大明再在背后捅一刀,爱新金国就完了。
大明朝也明白了,原来女真人不是不可战胜的,只要堆出城池架上大炮,就是头猪也能拦住建奴。宁锦大捷表功时候,大家你好我好都有份,功劳最大的当属九千岁魏忠贤,呆头呆脑见死不救的袁蛮子也意思一下,官升一级赏银三十两。袁崇焕怒了,这是“数十年未有之武功”,我是辽东巡抚,城池是我修的,压力是我背的,建奴是我拦住的,分功劳我就这么一点点?老子不干了!老子辞职回家抱孩子去!
魏忠贤表态:辞职回家?不送!大明朝猪有的是,不缺你这一头。修城池的办法不是你袁蛮子想出来的,那是孙承宗的主意,你袁蛮子只不过是认准了道理蛮干而已!战前你宣称这种乌龟壳战术,是“战则一城援一城,守则一节顶一节。步步活掉,处处坚牢”。一开战你花巨资修建的那些小城堡屁用没有根本顶不住,建奴一天就打下来了;一城援一城更是痴人说梦,出城的兵一出去就回不来。大军都归你指挥,你只能龟缩在宁远和锦州两座孤城里,要不是东江镇毛文龙在建奴后方主动出击,威胁建奴退路,你以为建奴能撤兵?你就是个只会蛮干的书呆子!你以为修城池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魏忠贤下令放弃锦州,大军退回宁远。省下的钱给毛文龙,东江镇的军饷从原来的四十万两增加到一百万两,顺便给自己多修几座“生祠”。
皇太极得知这个消息,派了三千人到锦州把城墙给毁了,但是没有占领。这说明锦州确实是一个白送给敌人都不要的鸡肋,而不是袁崇焕认定的战略要地。魏忠贤可能人品不怎么样,眼光确实狠毒!
大明军队退回宁远,防线更坚固了,笨办法解决了大问题。大明和爱新金国就这么僵持着。谁都知道,如果僵局长时间持续下去,只会对幅员辽阔的大明朝有利。
可惜,僵局只维持了不到半年。打破僵局的,是位于爱新金国和阿勒坦金国之间的蒙古大汗本部——察哈尔鞑靼儿。
蒙古,蒙语本意是银子,蒙古国意译就是“银国”。“银国”夹在两个金国之间,好象一个三明治。
严格的说,“银国”早就不存在了。大汗的管辖范围从蒙古帝国缩小到元朝,再缩小到北元,再缩小到鞑靼,现在大汗能调动的军力只有自己的察哈尔鞑靼儿本部。
察哈尔的南面,就是大明朝的蓟镇。这几年因为爱新金国的崛起,大明朝对察哈尔是爱恨交加。一方面双方是世仇,灭了察哈尔就等于灭了北元,另一方面,大明还指望着和察哈尔联合起来对抗爱新金国。
这年秋天,崇祯登基,察哈尔向西线的阿勒坦金国发起了攻击。这是一场诡异的战争,阿勒坦金国被灭了国,察哈尔打得遍体鳞伤,爱新金国占据了原来察哈尔的地盘,大明朝宁远防线被宣告无效。可以说,此役改变了北方格局,确定了中国历史走向。
爱新金国称此役为“皇太极一征察哈尔”,大明朝称此役为“虎敦兔让旧地于建奴”,蒙古方面称此役为“察哈尔西迁”。
先介绍战争的主角。
朱由检,新任大明朝皇帝,年号崇祯,十六岁,勤政,有主见。
皇太极,新任爱新金国汗,三十五岁,年富力强,久经战事。
林丹,察哈尔汗,名义上的蒙古大汗,三十五岁,尊号呼图克图汗,意为“万岁”,被明朝文献翻译为“虎敦兔憨”(鄙视明朝后期文人,不厚道!),建都查干浩特,汉译白城,在后世的赤峰。时人称察哈尔部为察哈尔国。
布什图,阿勒坦金国“顺义王”,明朝记录为“卜失兔”(再次鄙视明朝后期文人),建都库库和屯,汉译赵城(召城),在后世的呼和浩特。布什图是阿勒坦汗的孙子的孙子,这时阿勒坦金国的军力,主要有布什图直辖的位于大明大同镇外的土默特部、位于大明延绥镇外的鄂尔多斯部,位于土默特和察哈尔之间的喀喇沁部。经过几十年的太平盛世和几次家族内耗,军力已经大不如阿勒坦汗时期。
战争时间:1627年(崇祯登基年)至1628年(崇祯元年)
战争过程:
1627年3/4月,草原上传说察哈尔要西迁,回到他们一百年前的牧地——宣大口外,喀喇沁部众纷纷躲避。
1927年6月,林丹汗摆在前线,同爱新金国接壤的敖汉、奈曼两营首领决定归附爱新金国。
1627年8月,崇祯登基。
1927年9月,察哈尔的敖汉、奈曼两营首领率众东投皇太极,让开了察哈尔和爱新金国之间的通路。不愿东投的部众西归察哈尔本部。
1627年10月,林丹汗以多罗特营留守故地,率察哈尔数万众西迁。
1627年10月,林丹汗抵达喀喇沁牧地,双方发生激烈冲突,喀喇沁部溃散。喀喇沁汗同皇太极通信,联系共同攻击林丹汗。
1628年正月,喀喇沁汗率众西撤,同土默特一起抗击林丹汗。双方在库库和屯激战,史称“赵城之战”。察哈尔打败土默特和喀喇沁联军,占领库库和屯。布什图出走;喀喇沁残部同皇太极约定,把马喂肥,“出青草”时出征察哈尔。
1628年2月,皇太极以使臣被杀为由,亲自率兵出征察哈尔故地,多尔衮和多铎为先锋。多尔衮大败察哈尔留守的多罗特营,俘获万余人。令1400蒙古和汉人男丁编为民户,其余所有俘虏赏赐给将士为奴。
1628年5月,林丹汗继续扫荡草原。崇祯宣布停止鞑靼各部“市赏”。林丹汗派人到宣府新平堡“索赏”被杀,又到得胜口“索赏”不得,便率军攻击大同,大同也险些失守,大明军民损失数万。
1628年5月,皇太极命人出征察哈尔阿拉克卓特部,在敖汉、奈曼两营配合下,杀死阿拉克卓特部首领,尽收其民。
1628年8月初三,喀喇沁残部与皇太极在沈阳刑白马黄牛盟誓,建立反察哈尔、反明联盟。喀喇沁残部担心林丹汗会与汉人议和,就会变得更加强大,敦促皇太极早日出兵。
1628年8月,布什图率土默特残部汇合鄂尔多斯部、喀喇沁另一残部——永绍布,准备与察哈尔展开决战。
1628年9月,阿勒坦金国的土默特、鄂尔多斯、永邵布三部联军在艾布盖河(阴山北麓,后世百灵庙一带)与林丹汗会战。林丹汗一番苦战后大获全胜。土默特部被击溃,布什图被苦苦追杀亡命天涯,大汗金印被林丹汗缴获;永邵布一战而溃,从此历史上不再有这个名字;鄂尔多斯人马损失大半,归顺林丹汗。阿勒坦金国从此灭亡!
1628年9月,皇太极应邀出兵,约定科尔沁、喀喇沁、敖汉、奈曼、内喀尔喀、大小各蒙古部落会师。除了科尔沁,这些部落皆出兵与爱新金国会师,最积极的当然是喀喇沁,“共计975人”。科尔沁部表示不参与联军,自行出击,皇太极大怒。皇太极指挥联军横扫察哈尔故地整整两天,察哈尔部众“抗拒者杀之,降者编户”,胜利回师。
这场战争让草原从西到东都燃烧了起来。战争的结果是阿勒坦金国被察哈尔彻底灭掉了,但是察哈尔的老本在战斗中丧失殆尽,老窝也被爱新金国端了。
此战之后,察哈尔“疲甚、饿甚、穷甚”,其兵员严重减耗,“有马约备仅收四万,插众不满五万”,对爱新金国在自己老窝的突袭,无力发动反击。
皇太极此战充分展示了他的军事天才,借力打力,轻松获得最大利益。爱新金国在此战中即获得了民众,又化西部仇敌为盟友,爱新金国以后完全可以借道攻击大明。事实上,第二年皇太极就绕道喜峰口,兵临北京城下,狠狠地嘲笑了崇祯倾全国之力堆砌的宁远防线,才有了崇祯怒斩袁崇焕,兵马入卫勤王粮草不济而哗变。
大明朝由始至终没发一兵一卒,即不在西线援助属国阿勒坦金国,也不在东线宁锦出兵牵制仇敌爱新金国。
草原上打得如漆似胶的时候,崇祯在忙着打倒魏忠贤;皇太极在进攻察哈尔故地的时候,崇祯启用袁崇焕,君臣二人平台对奏,崇祯雄心勃勃地决定五年平辽,咬紧牙关全国支援辽东,把城池大炮一路修到沈阳城下,一举解决建奴!
——袁崇焕外号是袁蛮子,看来崇祯的蛮劲比袁蛮子还大。
刘巴特尔他们一众阿勒坦金国的百姓,在战乱中想去投奔大明,结果被赶了出来,一路辗转,流落到狼山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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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与情节无关,不感兴趣的读者可跳过)
努尔哈赤建元之谜
爱新金国开国国主,明朝文献多记载为“奴儿哈赤”;朝鲜文献多记载为“老乙可赤”、“老可赤”;清朝文献多记载为“弩尔哈齐”、“努尔哈齐”。
记录前清的文字本就不多,满清入关之后又大肆篡改史料,对史学家而言,努尔哈赤就是一个谜:有姓氏之谜、先祖之谜、身世之谜、族名之谜、大妃之谜、杀弟之谜、斩子之谜、建元之谜、炮伤之谜和遗位之谜。一朝史谜,十宗之多。
爱新金国何时建国、何时有了自己的年号、是否称帝、国号是什么,史称“后金建元之谜”。
爱新金国的有关部门坚决认为自己乃是1616年正月初一建元,国号“金”,1636年改“大清”。后金一词乃是朝鲜有意杜撰,以辱国威,坚决不予承认!
一众丢了祖宗社稷的汉人愤青同样坚定地认为,爱新金国的有关部门在撒谎!有关部门无耻地修改了史料,编撰了新故事!
所以笔者这里着重说一下爱新金国的出场,尽量不偏不倚,尽量第三者的角度观察。爱新金国入关之后销毁和删改了大量明朝遗留的对其不利的文字,甚至删改自己的文献也绝不手软,却单单忘记了朝鲜。所以笔者以朝鲜的角度来讲述。
1615年,努尔哈齐处死长子,年底完成八旗扩编,是为满清八旗之始。爱新金国的有关部门称,就在第二年(1616年)的正月初一,金国诞生了,建元天命,1616年为天命元年;外人不知道而已,有原始资料《满文老档》为证。但是怀疑者认为,《满文老档》满是删改涂抹,不足为信!
朝鲜方面掌握的情报,金国早就有了。两年前记载于朝鲜国太白山本的《光海君日记》六年(1614)六月二十五日:
“建州夷酋,佟奴儿哈赤,本名东鞑(原文为反犬旁),我国讹称其国为奴可赤,此本酋名,非国名。酋本姓佟,其后或称金,以女真种故也。或称雀者,以其母吞雀卵而生酋故也。今者,国号僭称“金”,中原人通谓之“建州”。”
就是说努尔哈齐原名东鞑(音),本姓佟,后来可能姓过“金”,也可能姓过“雀”。于1614年六月前已经私下建国号为“金”。不过这年头大大小小的国多了去了,只要不建元,朝鲜也没当成大事。
1618年,努尔哈齐六十岁,他突然反明,一举攻陷抚顺、清河两座重镇。次年,大明朝调集十万联兵围剿努尔哈齐,三月初双方在萨尔浒决战,结果大明朝联军被杀得大败。努尔哈齐发现大明朝原来这么不经打,决定亮明旗帜!
努尔哈齐向朝鲜归还萨尔浒之役被俘的郑应井等几名朝鲜将军,借机向朝鲜递交国书。朝鲜国王光海君的档案《光海君日记》“十一年(1619)四月十九日”条载:
“时努酋既送郑应井等,遣差人致书,称以天命二年后金国汗谕朝鲜国王,枚数七宗恼恨,归怨中朝,且求助己,约以通和息兵。”
看到“天命二年后金国汗谕朝鲜国王”一行字,朝鲜朝廷上下大吃一惊。
不奉天朝年号,自己建元就是要称帝!天命二年,算起来正是从努尔哈齐突袭抚顺清远开始的。新的国号原来是“后金”。
(爱新金国有关部门坚决认定朝鲜人搞错了。自己国号就是“金”,乃是1616年建元,这时已经是天命四年了!)
虽然朝鲜和女真有世仇,虽然大明朝规定番国之间不能私自交通,朝鲜国王却同努尔哈齐保持着“民间”的“间接”的书信往来。这次朝鲜配合大明出兵萨尔浒,双方也是辗转通信不绝。
但是这次直接写明“后金国汗谕朝鲜国王”,由使者送达,分明就是国书,要是被大明朝庭知道怎么得了!
呵斥一番来使、退回国书肯定不行,朝鲜被俘的元帅、副元帅、好几位将军还在努尔哈齐那里“做客”呢!
这时有边关奏折,文中提到了翻译成“后金皇帝“的“印玺”。
到底是汗,还是皇帝,兹事体大!朝鲜国王特向臣下询问,朝鲜史书记载:壬甲,传曰:“奏文中后金汗宝(宝即印玺),以'后金皇帝'陈,未知何如?令备边司因传教详察以奏。“回启曰:“胡书中印迹,令解篆人申汝棹及蒙学通事翻解,则篆样番字,俱是后金天命皇帝七个字,故奏文中亦具此意矣。……”
事闹大了!朝鲜以汉语为官方语言,往来文书皆用汉字;爱新金国内“识字”的人不多,多用“番文”。原本在努尔哈齐到底是汗还是皇帝的问题上,还有那么一丝丝文字翻译错误的可能。这回专门派专家研究了努尔哈齐的印玺,实实在在明确了:努尔哈齐称帝了!后金皇帝!
怎么办?不理后金国书,自己的元帅还要不要?得罪了后金,后金报复怎么办?
思来想去。朝鲜国王指令大提学李尔瞻“制答胡书“。李尔瞻上疏:“今日建奴,逆天犯顺,建号称朕,潜亢无忌……则臣宁割指断腕,毁砚焚笔,而不敢从命也!“
朝鲜国王和大臣几经讨论,决议以地方官员名义回书,平安道观察使朴烨挂名,依边境女真人与朝鲜书信往来旧例,称努尔哈齐为“建州卫马法”。马法就是爷爷的意思。这可不是朝鲜国王吓得认努尔哈齐当爷爷,而是很一般的尊称而已,和铁木百姓尊称孙一为“爷”是一个级别。
这封信后来引出了一系列交涉,如何互相称呼成为朝鲜国对爱新金国八年抗战的主战场。
另一方面,朝鲜决定立刻把这一重要情报向大明朝汇报。
明廷收到情报,上下震动,官员们纷纷用笔墨记录下这一大逆不道”的重大事件。
王在晋:“朝鲜咨报,建州移书称后金国汗,建元天命,指中国为南朝,黄衣称朕,词甚侮。“
彭孙贻:“朝鲜谍报,建州移书称后金国汗,改元天命,斥中国为南朝。“
苕上愚公(茅瑞徵):“朝鲜方咨报,奴酋移书声吓,潜号后金国汗,建元天命,斥中国为南朝,黄衣称朕,意甚恣。“
……
努尔哈齐乘萨尔浒大胜的势头,相继攻陷开原、铁岭并灭掉诸申叶赫部,遍发招降榜文,劝辽民投降。
万历四十八年(1620年)六月,辽东经略熊廷弼上奏,通报了这事,全文抄录并附上招降榜文一份。
《明实录》载:”经略熊廷弼奏,奴贼招降榜文一纸,内称后金国汗,自称曰朕,皆潜号也。大略贼自言为天所佑,中国为天所怪,谕各将率城堡归降……此贼榜未有之辱也。……事关重大,不敢不上闻,谨力疾录其全词,秘呈御览,……“
大学士方从哲的奏疏可以佐证:”昨见奴酋招降榜文,以宋家亡国诟辱之事侮我君父,窃意皇上必且赫然震怒……“
从朝鲜和辽东两路的情报汇总,可以得出结论:努尔哈齐确实称帝了!国号就是“后金”,建元从1618年起。朝鲜国王和熊廷弼专门汇报此事,绝不会、也绝不敢把国号、帝号、年号等重大细节搞错。
这件事,也绝不是“后金”的国号有辱国威那么简单。
如果努尔哈齐确实称帝了,那么他此后的求和就全是掩人耳目的烟雾。大明朝对他不依不饶就完全有正当理由。
如果努尔哈齐确实称帝了,那么爱新金国以后宣传的“由于李自成灭了大明,自己为大明报仇,才不得已接管了天下”,从一开始就不成立。
不过,皇太极上任后讨伐朝鲜,双方达成协议,爱新金国的国号又变为“金”,也不提皇帝的事了:
《朝鲜实录》仁祖五年(1627)三月三日:
“朝鲜国以今丁卯年甲辰月庚午日与金国立誓,我两国已讲定和好,今后两国,各遵约誓,各守封疆,若我国与金国计仇,违背和好,兴兵侵伐,则皇天降祸;若金国因起不良之心,违背和好,兴兵侵伐,则亦皇天降祸。两国君臣,各守善心,共享太平,皇天后土,岳渎神只,鉴听此誓。”
朝鲜明确地承认了“金国”,结束了八年外交抗战。
又,同年朝鲜欲致书爱新金国,《朝鲜实录》中记曰:
“仁祖五年(1627年)六月丁酉,备局启曰:胡书自称大金国汗,答书皮封依渠所书,书以大金国汗乎?只书金国汗乎?我国因用’大’字,恐未妥当。上曰:去‘大’字似可矣。”
看来,后期爱新金国把正式国号由“后金”改成了“金”,然后皇太极又改成了“大金”;
这里需要说明的是,明朝的国号并不是“明”,从一开始就是“大明”。中国这一命名习惯始自“大元”。“大元”以前的国号均为单字。
努尔哈齐称帝,皇太极不称朕,倒是符合“皇太极”这个名字的含义——皇太子。看来,这和努尔哈齐的遗位之谜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