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济格奉命,将科尔沁、喀喇沁、蒙古诸部延明朝长城一字摆开,自己率护军驻守在张家口外。
派往库库和屯联络的信使带回来阿巴海的严厉责问:所获财物数目不对,重新报来!
阿济格根本不以为然。
阿济格不仅与阿巴海取得了联络,他与自家兄弟的正白旗、镶白旗、莽古尔泰和德格雷的正蓝旗都取得了联络。
三旗的几家台吉之间信使频繁,商量的只有一件事:何时、何地、如何动手。
右路大军在石门水失利,两红旗和镶蓝旗实力受损,汉军被打残,形式对几位台吉的反而更为有利,双方实力对比转为为两白一蓝三旗兵马对阿巴海父子的两黄旗。
朵朵和豪格奉命西征,按计划到六月底才会到张家口会师。
双方实力对比进一步转为两旗对一旗。
几家台吉已经确定,阿巴海到达张家口就动手。
所以阿济格对阿巴海的严厉责问根本不放在心里。
一直拖到阿巴海要到达杀胡口,阿济格才向满洲汗再次派出信使。
阿济格干脆让信使明说在张家口外新修库房的缴获数字,驴子和布匹已经运往狼山支付朵儿红的赎金。
阿巴海爱咋咋地吧。
军事上,阿济格却一点也不敢马虎。
几千蒙古兵马,要在几百里长的边墙沿线震慑住十几万明军,阿济格一方面频繁调动军队造成假象,一方面大肆散播流言。
阿济格还作出一个惊人举动:释放所有被掳的明朝工匠,任由他们返回明境。但是在这些工匠被释放前,通过各种手段向工匠们施放消息。
……
张家口镇守太监王坤的清闲日子过了没几天,东达子卷土重来。
这次东达子来了就不走了,放出狠话索要张家口拖欠察哈尔的货款。
王坤平日养尊处优,哪里经过这个阵势,一溜烟从张家口跑到宣府。
宣府巡抚衙门里,王坤都快急哭了:
“沈巡抚,沈督堂,沈军门,你就拿出些银子把达子的帐清了吧!”
宣府巡抚沈棨,字元节,号吾匏。万历四十一年癸丑科进士,曾边事辽东,与袁崇焕、孙元化同事。
沈棨双手一摊,“王公公,张家口的马市就在你眼皮子底下,每次达子的马都是你直接安排转运辽镇或者蓟镇,我何曾见过一文钱的卖马银子。”
王公公哀求道:”沈大人,你就不能从别处拆借一些吗?不给东达子结清欠款,他们眼见就要攻打张家口!”
沈棨苦笑道:“拆借?你问问董总兵,宣镇都已经几年没发饷了,王公公你让我从哪里去拆借?”
宣府总兵董继舒听到欠饷这件事就火大:“兵部就只知道头疼医头,脚疼医脚。先是五年平辽,让我们宣镇不吃不喝,把宣镇的军费全往辽镇调;结果东达子从蓟镇打进来了,把宣镇的军费又往蓟镇调;刚收复了永平,东达子就围了大凌河,把军费再往辽镇调。王公公,你平时把得紧,一两银子都不给宣镇留,现在东达子打到宣镇来了,你先想想办法给宣镇的弟兄们发两个月的饷吧!”
监视太监王坤蹦起来:“董总兵,我王坤为万岁爷尽心办事。过手的银子虽多,从没贪墨过一两。万岁爷手头紧,你难道就不知道为万岁爷分忧吗?”
董总兵大声分辩:“我怎么不想办法为皇上分忧?今年山东反了孙元化,宣镇都这种境地了,不也硬是派出了戡乱人马?”
沈棨见二人要吵,插话打圆场:“大家都是为圣上办事,事已至此,多说无用。”
沈棨转向董继舒:“董总兵,如今建奴扣边,宣镇可能一战?”
“战什么战!”,董继舒气恼至极,“沈大人,你是知兵事的。宣镇的精锐饿着肚子去了山东,余下的老弱残兵还没有军饷,怎么敢指望士卒卖命?”
王坤一肚子气没处发泄,不由得大骂孙元化:“孙元化,忘恩负义!万岁爷待他恩重如山,委任他巡抚登莱,他竟然拥兵造反!”
王坤想到自己这几年辛苦操劳还不被人理解,不由得心酸地掉下眼泪:“要不是这个白眼狼,大家这两年勒紧裤腰带就缓过来了。”
董继舒鼻孔里冷哼一声,“王公公,我听说孙元化就是勒紧裤腰带去增援大凌河,结果士卒走到半路没吃没喝才造反的。”
沈棨感叹:“唉!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今竟然成了不养兵,只用兵。结果每况愈下,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跳出这个无底洞!”
王坤打断沈棨的感慨:“沈大人,你就别发牢骚了,快想想眼下我们该什么办吧!”
沈棨摇摇头:“眼下宣镇毫无办法。我们只有禀明圣上,请圣上速速向宣镇调兵调饷。”
王坤立刻站起来向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那就这么办!大家伙快些给京师写题奏。万岁爷那里、兵部那里、户部那里,只要有点干系的衙门口全都送去!”
几百年后,当年王坤、沈棨、董继舒宣镇三人领导小组飞向京师雪花一般的题奏只有兵部的题行稿保留了下来,忠实地记录了这段历史。
兵部崇祯五年六月九日行稿,据监视王坤题:
西阳河守备王国臣禀称,正北方向来了一位回乡汉人,供称,名唤陈朝宇,原系油匠。崇祯四年四月内有张家口插酋下夷目田宰生奉广场要出,与同节送出泥匠等匠共修庙宇。今于本年五月二十七日被东虏将插酋下精壮夷人俱郁收去,其老弱不堪的尽行杀死。并将役等赶往西北行走。又云,东奴十股行兵,每股一万,其九股前往西北,查寻插王。止留一股,系十王子管领,在于沿边查杀散夷,随后亦往西北行走,后边接应夷人陆续行走,不知其数。
本日又来一位回乡汉人,供名阎尚伦,原系泥匠。崇祯五年三月内有张家口插酋下夷目田宰生奉文讨去,出口修理庙宇。
又据中军武俊报称,本月初六日巳时分,有被东奴虏去泥匠一名,尤福成,进口供称,本役原系山西人,于崇祯三年正月间,来张家口南门外泥匠营。左邻侯尚夏,右邻侯德位,于五月二十六日被东奴掳去。因被剔发左衽者入营五六日,已知奴自到口,已将西虏货物吃食等项,尽行掠去。至今日用米食尚是不缺。前有赶去守口西夷壮丁俱杀无存,止剩下幼弱儿女。又闻奴营有王子十人,止见一王子,尚有大王子老营,在大北首住扎。今见在阳和后口扎营,延长约有十六七里,俱是齐整盔甲、鸟枪、火炮,其中辽东人甚多。声言欲于六月二十头犯抢天朝。每头脑一人好马二三匹不等,已将西虏赶过黄河去了,今竟不知踪影。时有别哨。奴酋前往北首大营会话去。
兵部崇祯五年六月十一日题,据宣府总兵董继舒塘报:
有被东夷从插酋营内掳去泥匠一名。尤天成,进口供称,役系山西人,崇祯三年正月间来张家口南门外瓦匠营,左邻侯尚夏,右邻侯德惠。于本年三月十六日,有插目田宰生奉文讨出口外,修盖库房。今于五月二十六日被东奴掳去,因被剔发左衽者,入营五六日。已知奴自到口,将西夷货物吃食等项尽行探去,至今日用粮赏是不缺。前有赶去守口西夷庄丁俱杀无存,止剩下幼弱儿女。又闻,奴营有王子十人,有役止见一王子。尚有大王子老营在大北首住扎营。见今在阳和后口扎营,沿长有十六七里,俱是齐整盔甲、鸟枪、大炮,其中辽东人甚多。每头脑一人好马二三匹不等,已将西夷干过黄河,禁不知踪影。有别哨。奴酋已归大营会话去了。声言,欲于六月二十头犯抢天朝。
兵部尚书熊崇祯五年六月十四日题,宣府巡抚沈棨塘报:
崇祯五年六月十一日,据通官黄举禀称,本月初十日早,到于新开口审夷妇,口语说称,东夷四营敖卜(奥巴)黄台吉为头,又有哈喇庆下小官儿不知姓名,未入大营。其大营见入归化城。
兵部尚书熊崇祯五年六月十五日题,据宣府巡抚沈塘报:
有看边夷人五榜什从奴营内逃出,说称,昂混台吉等原系插酋亲枝。那时,插酋要杀他,反投奴酋营内,将昂混台吉升土蛇兔憨,用他领兵。又有炒花,被插酋诱哄杀死。有炒花男囊奴,因插酋杀死他父,囊奴又逃走奴酋营内去了。今昂混台吉、囊奴因奴酋犯,闻言领兵与插报仇。又声言,灭插后要狠宣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