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大事不好了!”
贾道士飞跑过来,一只鞋都跑飞了,一边跑一边喊,
“爷,大事不好了!”
跑到孙一跟前,贾道士看看没有外人,上气不接下气说道,
“爷,了不得了,边军要反!铁老汉已经领了人手去弹压,日塌天要我赶紧来给爷知会一声!”
孙一一听脑子都要炸了。
这还了得?
边军要反了,全就完了。
当下什么也不顾了,跟着贾道士就往树林子营地赶。
边军的营地是一处集中的窝棚区。
孙一赶到现场时,几十名边军正和铁老汉的五六个人对峙,外围有不少百姓围观。
日塌天夹在对峙的中间喝斥边军,“你们都不干了,贼人来了怎么办?”
边军中一名老兵很激动,“这刚刚起了誓,不能不算数,今天边军兄弟们就是要逃跑!”
孙一一步跨入对峙的两队中间,直接问日塌天,“怎么回事?”
日塌天叹口气,“回爷的话,我奉命聚拢各处边军成立战兵队。没想到弟兄们都不想当兵了,要去种地。”
对面的老兵接着日塌天的话,“爷答应过兄弟们能逃跑!现在兄弟们要逃跑去种地,日塌天,你可不能拦着!”
日塌天急道,“都跑了,没人当兵了,不行!不能逃跑!”
老兵也急了,“大太阳底下起的誓,一天还没有过完,就不算数了?”
铁老汉领着自己的几个弟兄,刀剑已经出了峭,隔着日塌天和孙一,冷眼观查边军。
老军鼓动旁边的百姓,“力德尔爷说过,起了誓的都得保护同伙的权利!现在边军兄弟的逃跑权利受了侵犯,父老乡亲们,不劳你们动手,你们给帮个声!”
果然有看热闹的百姓帮腔,”日天爷,边军兄弟可怜,你就放他们种地去吧。”
日塌天气得“嘿”一声蹲在地上。
随即又腾地弹起,“我不管了!力德尔爷在此,这事爷来定吧!”
日塌天转身对孙一抱拳,“爷,日塌天无能,治不了军,爷要打要罚,我都认了!”
孙一上前两步直走到一众边军面前询问:“你们这是想种地,不想当兵了吗?”
一个边军回道:“爷脱了我们军户,又许了一百亩地,我们都想去种地。”
孙一问,“你们想过没有,没有了军队的保护,贼人再来欺负我们,我们怎么办?”
另一个边军高声喊,“有贼人来,弟兄们放下锄头就能拿起刀!”
按照孙一的设想,他要打造一支职业化的军队,现代化的军队。
边军现在想解甲归田,有战事临时再召集,绝对是一种大倒退。
可孙一刚刚领着众百姓发过誓,以天宪的名义赋予每一个成员所谓“逃跑”的权利。
如今一众边军要行使他们的“逃跑权”……
理想很美满,现实很残酷……
看到旁边的铁老汉,孙一走过去问他,“铁老爷子,这事你有什么主意?”
铁老汉回答地很干脆:“我是管治安的,只要边军不作乱,我是管不上的!”
日塌天急道:“军士聚众闹事,在大明朝就是死罪,还不算作乱?”
铁老汉犹豫一下问孙一:“爷,今天这事,边军聚众,算不算作乱?”
孙一坚定地说,“我们不管什么大明朝的规矩,我们的规矩只能以我们的天宪为依据!”
铁老汉仔细想了想,觉得边军并没有违反起誓的任何一条,居然一转身,招呼自己的人把刀都收了。
日塌天急了,“铁蛋子,你怎么……”
铁老汉打断他,“边军没作乱!”
边军里发出一阵欢呼。
边军里还有人喊:“铁爷,你还得帮着边军说话呢。咱的誓言里说了,要保护同伙的权利呢。”
铁老汉刚入鞘的刀哗地又抽了出来,“哪个喊铁爷!?这里只有一个爷!”
喊话的边军一缩头,隐在人群中不见了。
铁老汉啪地又把刀还了鞘,铁老汉宣布:“边军想逃跑去种地,不是作乱!”
边军和百姓群里,又发出一阵欢呼。
边军老兵带头走出两步,对孙一说,“力德尔爷,我家里几辈子军户,祖祖辈辈做梦都想有一块自家的田。爷仁义,许下了一百地,给我脱了军户,我实实在在是想去务农。我就是早上看自家的田地一眼,夜里就死了,回去能给我祖上说一声,我也感激爷的恩情!”
几个胆大的边军也上前求情,“恳请力德尔爷开恩,准了我们去种田!我们家里几辈子人都感激爷!”
原来这些来自大明朝的职业军人,从军却根本不是他们的本意,一旦有了机会,他们就会迫不及待地脱下军装。
而且他们的机会,还是孙一以天宪名义赋予的不容侵犯的“逃跑权”。
所谓天宪,就是不容违反的“公理”,没道理好讲!
放职业军人去种田,即使在军事上是彻底的倒退,孙一也只能认了。
孙一索性对众人说,“咱们的誓言,每个人都能活下去、每个人都能逃跑,任何人都得遵守!”
话音一落,众边军大声欢呼起来。
“不过,我有两个请求,希望边军兄弟考虑一下,“
“第一,回去种田,不能停了习武,一旦有贼人来犯,能入营杀敌。”
“第二,有志当将军的兄弟,希望你们留下来!”
“铁总监为人公道,要务农的兄弟,到他那里报个名号,听从日塌天总兵安排分批离营。”
孙一长期飞鸟人养成的性格——一旦有了决定,就坚决执行绝不犹豫。
立刻铁蛋子老汉就被一众边军欢呼着淹没。
孙一注意到,没有赶去报名的人,包括刚刚提拔的杨六和尕李广两位队长,总共也就剩了五六个人。
孙一心里一阵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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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诗叹曰: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唐)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