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太子顾之贤失礼僭法,废除太子之位,永禁长安宫。皇后闵氏失贤德康明,削封号贬为庶人发配兰城。”
桃夭夭早作了准备,在皇帝醒来之前,这宫内的夺位之争便已经出了好几个版本,流落在市井的各个角落,当然这也亏了苏洛。二军进城本就惹人注目,涉及的人物众多,即使皇帝有心遮掩,也无力回天。
果然,当皇帝醒后,欲下令告知天下皇子重疾,却得知此事已经沸沸扬扬,谁都知道原本的太子是一个假仁假义之辈,若是掩饰反而欲盖弥彰,只得简单带过直接废位,以安民心。
“话说这内廷剧变,当今的天子和二皇子一直被蒙在谷中,还被奸人一直下毒暗害。只是苍天有眼,二皇子顺遇贵人,药王寻旧情人追至南苏才发现,偶遇的二皇子竟然深重奇毒。”南城的一个酒楼中,说书的场子这几日格外的红火。
“怪不得二皇子身子一直差呢,原来是这样啊!”有人恍然大悟道。
“你别说话啊,快讲快讲!”也有人催促着。
“二皇子韬光养晦,被此恶人左般欺凌,而此恶人开铺施粥却是沽名钓誉,暗地里却是一个谋财害命图一己之快者,为了皇位,趁着二皇子北巡北皋之时,派人暗中刺杀,谁知被二皇子生擒杀手!”那说书的也不急,一点点吊着众人的胃口。
“好好!”有人拍掌而鸣。
“干得好啊!”有人喝彩助威。
“即使如此,二皇子也未向皇帝透露半字,为了兄弟之情还是君臣之义就不得而知了。但是,这恶人还不善罢甘休,想趁着皇后的寿辰将皇帝和二皇子统统抹杀,登基大宝。”说书的押了一口茶,继续说道。
“太过分了!”有人愤慨。
“简直就是丧尽天良啊!”有人哀婉。
“原来二皇子一直是这样的人,之前还以为他……诶!”有人不平。
“你那是一叶蔽目啊,肯定是那奸人所害。”有人似乎早知如此。
“善恶有报,这奸人本想着用一块号令三军的令牌让二皇子放松警惕,在皇后寿辰当日会宣布让二皇子远赴边关的文书,再暗中派杀手杀了他!谁知二皇子识破了此人的诡计,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揭露了此人的真面目!此人羞愤不已,直接带兵入殿,好在二皇子早有准备,那三军的将领都是忠肝义胆之辈,怎会听令于小人,自然是为了二皇子的忠义而舍生忘死。”拍案震堂,众人随之激起。
“怪不得我那天看见不少军爷直冲入城。”有人回想道。
“我也看见了,那兵铠不像是南城的兵!”有人附和言。
“那便是赫赫有名的霜骑兵、羽林卫先锋将,在那奸人即将得逞千钧一发之际——”说书的拖长了音。
“怎么了?”大家的脖子伸得长长的,就想知道后面怎么了。
“两军直冲大殿,将恶人统统拿下!”说书的高声判道。
“啊!”有人惊呼。
“是不是要杀了——”有人捂嘴不敢直言。
“本以为谋反者都必死无疑,但二皇子仁德,所有受胁迫或是威逼之人都下了赦令,而只有那些真正为虎作伥的窜谋之人,当庭处决。那恶人就是当今的太子,被关入大牢,如今又被革了太子之位,永禁于宫殿之中。”说书的语中带着玄机。
“是啊,我还知道皇后也被发送边关了,闵氏抄家的抄家,革职的革职,曾经那么不可一世,现在——”结局已出,大伙各个打着八卦。
“你们不知道吧,这女人可不简单啊!”有人神秘兮兮地说道。
“怎么说?”这话勾起了大家的好奇。
“药王找的那个旧情人就是当年独宠后宫的梦妃娘娘,皇后善妒,见梦妃受宠,便暗中造假诬陷他勾结侍卫,自焚于殿。其实梦妃根本没死,死的是她的侍女,只是毁了容,又回了江湖漂泊,孤苦伶仃十几年啊!”那人悬泪欲泣。
“诶,真惨哪!”有人随之哀叹。
“可不是吗,真是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对母子害人终害己,自食恶果!”有人忿忿不平。
“亏得我还一直觉得太子是个好人,现在看看就是瞎了眼哪!”大家议论纷纷。
“是啊是啊!”附和的总是最多。
“这主意倒是不错。”顾之其坐在酒楼的阁楼一角,隔着栏杆也能感受到这些人对宫廷事儿的热情。
“你不懂,八卦这东西不分男女老少,就得和说故事似的。”可不是吗,那后世的娱乐圈,哪件事儿不像说书?各个都是说故事的好手,利用舆论达到自己的目的。这只是小儿科罢了。
顾之其若有所思。
“你打算怎么处置那些人?”桃夭夭歪着头,小心地问道。
“杀。”顾之其轻轻回答。
桃夭夭心中一惊,虽然已经猜到七八,但是皇家的权利真的能改变一个人的心吗?能让一个人变得冷血无情吗?
“那他们的家人呢?”一早桃夭夭就知道闵氏的嫡系一脉都被抄了家,虽说祸不及家人,但是——
“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顾之其喝了一口茶,答道。
桃夭夭没说话,只是将目光投向那些仍然激情讨论的人们,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别人让他们知道什么他们就知道什么。
为了朝廷的稳定,不然西莫有可趁之机,他们不会知道那些见风使舵的臣子是有多么的贪腐和利欲熏心。为了顾之其顺利得到民心,他们也不会知道这个过程中二皇子用了多少手段,杀了多少人。
一切的一切都在顺着他们的计划在发展,可是为什么桃夭夭感觉不到一丝的快乐?
“兆儿,我们走吧。”顾之其起了身,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太多。风起云涌,如今,他已经是唯一的选择,朝堂之上也不会再有别的声音。
桃夭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安王府,怎么回的桃香园。只知道皇帝初醒,顾之其连连被招入宫,今日也不例外。她一个人坐在院子中,看着那满园的桃花尽落,枝头竟然悄悄生了果,愣愣的出神。
“木姑娘,求求你,救救我父亲吧!”这院子里突然来了人,她竟然都没有发现,那人面容憔悴,对着她满脸的哀求。
“这——”桃夭夭有瞬间的心软。
“求求你了,我父亲并没有参与其中啊!”来人是安王妃丁沐雪,她的脸上早已看不见平日的跋扈,只见得一个女儿对唯一的希望苦苦的求道。
桃夭夭这才想起来,这跟女人的母亲和皇后乃是一族姐妹,只是母亲早走,只有和父亲相依为命。怪不得会是如今这个脾气,怕是被刁宠惯了的。
“求求你了,只要你开口王爷一定会听你的话!”那女子直接跪了下去,所有的荣耀此刻都变作了屈辱。
桃夭夭皱了皱眉头,她说话就有用吗?
她错了,顾之其这个人的心中不会留下一丝的威胁,即使她开了口,或许还会让丁沐雪的父亲死的更快,甚至就连丁沐雪也难逃噩运。
“王妃,快起来吧。莫说我说话没有用,王爷不会听任何人的话,即使是你我,都不例外。”桃夭夭说的是心里话,她突然想起一个人来。若是换了那个人,她说的话,是不是会真的有用呢?
可是丁沐雪如今一心将她当做救命的稻草,又怎能听的进去?只当桃夭夭是为了报复她,故才见死不救。
“怎么会,王爷一直对你都是这样的特殊,这满园的桃树都是为了你而栽种,平日里也只和你说笑,万事都以你为先。若不是我的身份,王爷一定会娶你做正妃!木姑娘,我求求你了,只要你能救家父一命,我愿意离开王府!到时候,你就不会再有顾虑,和王爷双宿双栖。”丁沐雪边说着,边泪如泉涌。
在她的心中,一面是生她养她的父亲,一面是嫁为人妇的相公,两难间她宁愿舍弃了自己的一切。没有了安王妃这个头衔,她很有可能过上颠沛流离的一生甚至也会性命不保。要知道,那么多和闵氏有关系的人都出了事儿,而唯有她仍是高高在上的王妃,或者说是以后的皇后。
“王妃,你多虑了,我从未想过要嫁给王爷。王妃有没有想过,若是没有了安王妃这个头衔很可能自身不保,若是王妃一天是安王妃,都还有机会救你的父亲。”桃夭夭盯着她的眼睛静静地说道,能不能理解就看她自己了。
丁沐雪百般求道,却见桃夭夭丝毫不为所动,心中难免动容。却是直直站起了身子,烈日下映着她倔强的眼神,雍容的表情此时像极了那个后座上的女子,然后转身,离去。
“王妃吉祥。”桃夭夭不知道,在丁沐雪离开桃香园后遇上了一人。
“你在这做什么?”丁沐雪皱了皱眉,自己的现在的狼狈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玉儿有一事要禀报王妃。”那女子弯了弯腰。
“说。”丁沐雪的眼中难言鄙视。
那女子怎会不知道那个鄙视的眼神,只是不动声色地低着头说道:“王妃可知道,那日所放的烟火就是桃香园的那位做出来的。”
“此话何意?”丁沐雪不解。
“那烟火就是为了让太子殿下误以为缪高在王府之中,太子殿下一时心虚这才派了杀手来,只是那个杀手并不是杀太子而来却是为了缪高,王妃又将皇后叫来,这才是一切的根源。若是没有此事,太子便可以静静地等待即位……”那个女子轻轻说道。
丁沐雪沉吟了很久,那个女子也不急就这么待着。
“木兆!”丁沐雪突然猛地抬头,眼神中说不清恨和悔。
那个女子见了,嘴角微笑,这个人桃夭夭认识,只是当时并不知道会再次相遇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