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一条计策袭上心头,她端庄大气,琼鼻挺翘,红唇润泽,贝齿如玉,莞尔道:“你们二人知书达理,性情温婉,本宫很是喜欢。虽说三位皇子与你们没有缘分,但是,若放你们回府,也怕落下个不好的名声。本宫思虑再三,决定把你们赏赐给文亲王,毕竟当年叱咤风云的摄政王爷是皇上的兄弟,如今的文亲王是他的遗孤,也算是名正言顺的皇亲国戚,皇上仁慈仁义,自然会允许把剩下的两名秀女,送到文亲王府表示敬意。”
唐安夏心中大喜,她不知神算子使用了什么法子,竟然会让皇后下了这样的决定。总之,她相信神算子入宫,必然是会帮她做点什么,一切冥冥之中早有注定般,她和李君麒注定要经历一场剪不断的爱恋。
刑部尚书的女儿梦琪扬起了稚嫩纯真的小脸,莺莺燕燕道:“臣女多谢皇后娘娘恩典,一切全凭皇上和娘娘的安排。”
唐安夏也表情自然恳切道:“臣女谢过皇后娘娘。”
静贵人瞥了一眼唐安夏,阴阳怪气的冷笑了声:“呵呵,早就听说文亲王和唐家二小姐关系匪浅,皇后娘娘倒是善解人意,正好称了唐安夏的心愿。”
“静贵人!有些以讹传讹的谣传,旁人能说,你身为皇上的贵人,却说不得,你一个主子都搬弄是非,叫下面的奴才们如何闭嘴?岂不是看你的笑话?丢皇上的颜面!”皇后声音冷厉的训斥着,半分情面都不给静贵人留。
锦贵妃媚眼如丝,灵动的眸子轻蔑地看向静贵人,一副替她辩解的口吻:“皇后娘娘何必怪她,一个奴婢出身,走了狗屎运成为主子,哪里会懂得主子的规矩啊!别看身份变了,骨子里的庸俗和晦气,可不是能改变的东西。”
皇后不禁一笑:“是啊,本宫差点忘了,静贵人以前是椒房殿的婢女。也罢,今日皇子选秀已安排妥当,哪位秀女还有异议?”
皇后直接无视掉了静贵人的存在,端正的姿态看向满院子的秀女们。
没有人作答。
皇后优雅的起身,看向江蓉道:“这次储秀宫的事,你处理的很好,等送走了各位秀女,你就回到凤仪宫,继续在我身边伺候。”
“是。”江蓉福了福身。
浩浩荡荡的队伍一波波的离开了储秀宫。
等到排在最后的静贵人都离去之后,秀女们才放松了警惕。
江蓉款款走到众人的前面,朝着秀女恭敬地行了礼。
在场的秀女无一不愣住,向来对她们要求严苛,动不动就训斥一番的姑姑,怎会突然态度骤变?
江蓉不紧不慢道:“姑娘们,出了这个门,以后你们就是皇子的妃嫔,奴婢日后见了你们,自然要行礼问安。请各位姑娘回房收拾好东西,各个宫中都已安排妥当,很快就会派人来接你们,日后你们是洪福齐天,还是命运多舛,就要看自个儿的造化了。”
秀女们一齐福了福身回礼:“多谢江姑姑。”
“散了吧。”江蓉早已看惯世态炎凉和分分合合,自然体会不到离别的伤痛,倒是有几个秀女眼眶不自觉的湿润起来。
唐安夏回房时,路过储秀宫西侧的正殿,瞅着牌匾上的明云殿三个大字,心里想着唐婉凝去了西北封地,怕是这一生都难以相见了,心底不由自主的产生了层层涟漪。
“你有事?”唐婉凝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了过来。
唐安夏回头,眼波流转,微光尽显,她抿唇浅笑:“姐姐,西北封地路途遥远,请您一定要小心谨慎,不管你和我曾经发生了多少的明争暗斗,终究我没有害过你,你未曾害过我,这一别,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也或许永远都没有见面的可能了,姐姐请保重。”
话音落地,两个人陷入一片寂静的沉默。
春风拂面,夹杂着柳树花开的清香气息,距离着几步远的两个姐妹,凝视着彼此,百感交集的情绪袭上心头,却不知从何说起。
唐安夏鼻子一酸,儿时一起嬉闹玩耍的场景在脑海里浮现,她们都已经长大,曾经的欢声笑语,过去的恩怨情仇,再也回不去了。
唐婉凝不自然地眨了眨眼睛,似乎是用力憋回去险些流淌下来的眼泪,声音有点颤抖道:“你也是,好好照顾自己。文亲王府未必就是安全的地方,都是久居深宅里的人,勾心斗角在所难免,你不要大发慈悲再害惨了自己,连累了唐家。”
“是,姐姐说得极是,我会铭记于心,来日若真能相见,但愿你我都各自安好。”唐安夏清浅的笑了笑,那双灵动的双眼如出水芙蓉般清丽脱俗,周身散发着出尘的气质。
转身,唐安夏莲步微移,走向了属于她的偏殿弯月阁。
抬眸,望着蔚蓝色的天空,正如出府的那一日,她想要的一切,终将会凭借着双手努力,智慧和运气得到。
黄昏之前,各宫陆续派人来接秀女们回去。
曼文和玉蓉被接到了怡红馆,与小皇子静贵人同住。将来小皇子封赏独立的寝殿,再随着他一起搬出去。
雨涵和念薇被接到了凤仪宫,暂时与皇后同住。二皇子在边境征战,无法携带女眷,她们二人也只能暂时独守空房,等待二皇子的状况。
芷蕾被赶出皇宫,听闻灰头土脸的回到了太傅府。
唐婉凝和若烟暂时居住在龙沐堂,等候大皇子在西北封地稳定几日,她们会由一支队伍亲自护送,到封地接授西北王的晋封,唐婉凝是西北王后,若烟是西北王妃。
至于唐安夏和梦琪,今夜暂住在储秀宫。
皇后已经派人通知了文亲王,将会把唐安夏和梦琪赏赐给他,至于哪个是文亲王的正王妃,哪个是侧王妃,皇后就无权干涉了。
夜深人静,月明星稀。
储秀宫的秀女们和下人们几乎走没了,只剩下江蓉、唐安夏、梦琪三个人的寝殿亮着灯。
原本热热闹闹的宫殿,一下子变得冷冷清清,连吹着的风都是阵阵发寒,让人心底莫名其妙的发慌。
西侧偏殿。
梦琪坐在桌前,一手杵着头,另一只手里攥着把锋利的匕首,一下、两下、三下……蹭着桌面的磨刀石。
婢女锦条关好了房门,凑到梦琪的身旁,拉张椅子坐下,抬手触碰了一下梦琪冰凉的手掌,关切道:“姑娘,您这又是何必呢?我们原本就不想嫁给皇子当妃嫔,如今正好随了心愿,皇后大发慈悲,把我们赏赐给文亲王,这是天大的好事啊!姑娘您一直都……”
“唐、安、夏!”梦琪咬牙切齿的吐出了这几个字。
说着,锋利的匕首在磨刀石上磨得声音更加响亮,她的面孔狰狞,眼神阴冷,整个人如同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般,周身散发着的气息渗人恐怖,让人不寒而栗。
锦条叹了口气,瞅着梦琪磨刀霍霍的样子,就知道她的内心有多么的怨恨唐安夏,柔声宽慰道:“姑娘,无论如何,我们能顺理成章进入文亲王府,这就是天大的福气啊。”
梦琪没有抬头,也没有停手,嘴里气恼的嘟囔着:“唐安夏,她可真是命好!能嫁入文亲王府!能陪在殿下的身边!我早晚,早晚有一天要让她神不知鬼不觉的从这个世上消失!”
锦条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她不懂,梦琪为何会对李君麒这般的执着。
锦条只知道,梦琪自小就喜欢李君麒。
听尚书府的人说,梦琪的父亲刑部尚书旭民是一介忠良,刚入仕途的时候,得到了摄政王爷的看中,一路教导他,提拔他,受尽了摄政王爷的恩惠,才有今日的成就。
梦琪自小跟随着父亲习武,偶尔也会到摄政王府,那时,她总会远远地望着亭子里一个看书的小男孩,凝视着他安静而美好的样子,他一身白衣胜雪,在旭日的照射之下,整个人如同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彩,衣裙飘动中,仿佛随时都会乘风而去。
后来,梦琪听见奴才们叫他殿下,才知道他就是摄政王唯一的独子李君麒。
梦琪悄悄地交出了自己的心,只要有机会,她就随着父亲跑到摄政王府,看着他仿佛成为了梦琪唯一的乐趣。她的心就这样跟随着李君麒而慢慢长大,那份思念那份情愫,更是与日俱增。
哪怕知道李君麒和唐安夏交好,她都没有放弃过这份多年的爱恋。
摄政王的薨逝,让李君麒性情大变,原本隐藏的武功也显露无疑,梦琪便更加笃定自己的内心,她和李君麒就是同一路人,都是那种为了达成目的,可以隐忍,可以承受,可以卧薪尝胆,城府极深的人。
无论李君麒是什么样子,梦琪都爱他,只爱他。
入宫选秀,梦琪是听从了父母之名,她深知父亲是皇命不可违背,她自然不会让尚书府为难。
迈进储秀宫的一刻,梦琪就做好了准备,哪怕她成为皇子的妃嫔,哪怕她变成了皇子的女人,她的心这一生一世都不会改变。她会尽一切可能帮助李君麒,哪怕是付出生命,哪怕是出卖皇子,哪怕隐姓埋名化身成为一介杀手,她都会帮助李君麒完成一切心愿。
她想,李君麒或许会要成就一番霸业,虎父无犬子,摄政王的功高盖主世人流传,李君麒如果想要达到他父亲的丰功伟绩,梦琪将会助他里应外合,不惜代价。
原本打算的很好,梦琪也不是个一腔热血,一时兴起的女子。她有着缜密的头脑和精通兵书的心机。
然而,当她遇见唐安夏的那一刻,她心底的嫉妒和多年的孤独,瞬间被激发出来,仿佛被点燃的火种,一发不可收拾。
她怨恨这个长得漂亮、性格温婉的女子,她怨恨这个被李君麒宠着、疼爱着、珍视如宝的女子,她想要唐安夏的性命。
只要唐安夏一死,哪怕李君麒再爱她,再念念不忘,终究还是逃不过她死掉的宿命。
早晚有一天,李君麒会发现自己的好,唐安夏只要永远留在过去的记忆里就可以了。
佩珊嫁祸一事的失败,让梦琪更加愤怒。
她讨厌唐安夏的好运气,怨恨有人帮助她。
如今,梦琪好不容易能够顺理成章的嫁入文亲王府,偏偏唐安夏随着她一起嫁过去,这到底是福是祸,简直折磨得梦琪坐立不安,夜不能寐,难道让她眼睁睁的看着李君麒和唐安夏恩爱甜蜜吗?
她做不到!
锦条静静地陪在梦琪的身边,良久,瞅着梦琪的手因为疲惫,磨刀的速度渐渐放慢,这才开口道:“姑娘,早些睡吧,明日文亲王府就会派人来接你。这匕首奴婢帮你收好,日后万一用得上,也是奴婢动手,您是金枝玉叶,万万不可沾染了血。”
“当然要收好,但也不是你动手……”梦琪把匕首递给了锦条,瞅着一双手因常年练武而形成的老茧,喃喃自语着,“我就你这么一个心腹,你是我唯一信得过的人,你又是跟随父亲多年的死士,怎么能让你毁在唐安夏的身上?那女子不值得!”
锦条拿了块粉色的粗布,一边仔细小心的包裹好匕首,一边顺着梦琪说:“奴婢的命是尚书大人给的,奴婢忠心耿耿效力于姑娘,心甘情愿,不计较值不值得。”
梦琪似乎没有听见锦条的话,一双眼睛迸发着愤怒不已的火光,咬牙切齿道:“等到了文亲王府,有的是机会下手,借刀杀人这招屡试不爽,我就不信邪了,她唐安夏逃得过初一,还能逃得过十五吗?王府里,怕是喜欢殿下,怨恨唐安夏的女子不再少数,我就不信赢不了她!”
西侧寝殿的弯月阁。
芳嫣和玉华收拾好了全部的东西,就等着明日文亲王府派人来接亲了。
唐安夏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心情大好,她坐在窗前,透过半开着的窗桕,望着外面星光稀少的夜空,愣愣的出神。
芳嫣拿了件大氅走过去,披在唐安夏的肩膀上,柔声道:“二小姐,小心着凉,您在忧心什么吗?”
唐安夏缓缓道:“芳嫣啊,唐家的人打小待我不好,但也是我的家人,血脉相连,很难割舍。如今丞相和静贵人都对将军府虎视眈眈,婉凝随着大皇子一走,父亲又少了一份助力,虽说,过去的恩恩怨怨已经了断。但唐家不能倒,否则我势必会受到牵连,敌人还活得好好的,我怎么能放松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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