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日上三竿,唐安夏在李君麒的怀里醒来。
她定睛一看,才发觉李君麒已经穿戴完毕,看样子是用过膳之后,瞧着她熟睡的样子,不忍心吵醒,于是又躺在床榻上抱了她一会儿。
唐安夏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低声唤了句:“君麒……”
李君麒轻轻地在她的额前印了一个吻,如黑曜石般的眸子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她,柔声道:“安夏,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有我在,不会让你受到一分一毫的委屈。”
唐安夏一头钻进李君麒的怀抱里,笑得甜蜜,好似夏日里天边的云霞,吴侬软语着:“我知道,我知道。等回到储秀宫,我会全力举荐唐婉凝当上皇子妃,待我落选之时,便嫁入你文亲王府。”
李君麒紧紧地搂着她,恨不得把身体融化在她的每一寸肌肤,温情蜜语:“有你就好,只要你在我身边,什么都不重要了。”
两个人你侬我侬依偎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的起来。
李君麒安排子瑜暗中调查白梅的事,此时差不多有了结果,他们去前厅商议,唐安夏快速地洗漱完毕,更换上一件墨绿色的衣裳,袖口绣着洁白的花边,脖颈前叠着两处乳白色的纱领,繁复而精致。
来到厅堂用膳的时候,察觉身旁只有芷莲一人伺候着,便好奇道:“白梅怎么不在?她是随着云姑姑忙于打理府内的事了吗?”
芷莲福了福身:“回姑娘的话,白梅姐姐过于自责,认为没有保护好您,害您被蛇咬伤,一早就去王府的佛堂跪地请罪,今儿怕是不能伺候您了,殿下担心你的安危,让奴婢随身服侍,您有什么需求尽管告知奴婢就好。”
“白梅倒是考虑周到。”唐安夏淡淡的应了句。
昨夜到底是真的被陷害,还是巧合被蛇咬,马上就能见分晓。
不过,凭借着唐安夏对深宅里女人们的了解,怎么可能会有巧合一说?所有的巧合受伤,都是旁人用尽心机的陷害而已。
尽管蛇毒已解,唐安夏还是觉得体力不支,特别是小腿被咬一口,又被划破了一刀,每走一步都疼痛不已,再加上昨夜和李君麒缠缠绵绵,被折腾了整整一晚,如今她走路都需要让人搀扶着,否则一瘸一拐的难以平衡身体的重量。
外面天朗气清,春风拂面,夹杂着一股泥土的芬芳和绿芽的气息。
唐安夏望着万里无云的天际,树枝吐露着嫩绿色的叶芽,吩咐着芷莲:“搬张椅子过来吧,我去院子里坐坐。”
芷莲应道:“好。”
旋即,拿了一张玫瑰椅放置在院子的中间,又命令奴才们抬了一张桌子过来,上面简单的摆放了点水果和热茶,供唐安夏品尝。
片刻,李君麒和子瑜二人回来了。
李君麒快速地走到唐安夏的面前,蹲下身,捧着她的脸,关心道:“你的腿好点了吗?还疼不疼了?”
唐安夏脸颊泛起了一丝红晕,嘴角边挂着甜甜的笑靥,唇畔间的气韵暖人心脾,柔声道:“哪能一天就好了?估计要休养几日。”
李君麒伸出手指轻轻地划了一下她的鼻尖,满眼都是宠溺,一张俊美到宛如画中人的脸孔,慢慢的靠近唐安夏,侧脸在她的唇边印了一个吻,然后压低了声音,伏在她的耳边:“子瑜已经调查清楚,果真是白梅的诡计。”
这个结果早在唐安夏的预料之中,她没有表现出来惊诧或者震怒,反而面色冷淡,平静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李君麒没有马上回答,他朝着子瑜使了个眼色,子瑜会意地摆摆手,两个奴才架着白梅的胳膊,把她押上来。
白梅恐慌的目光环视了一圈,惊诧的眼神从唐安夏的脸颊滑过,定格在了李君麒的脸上,垂下眼睑,遮挡住了眼底的情愫,福了福身:“奴婢参见殿下,参见二小姐。”
李君麒冰冷的眸光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不怒自威,仿佛瞬间就能看穿对方的心思,他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精雕细琢的脸庞给人一种遥远的疏离感,他冰冷的声音质问道:“白梅,我问你,昨日你为何要带着二小姐去西边的荒草地里?你不知道那里经常有蛇出现吗?”
白梅一脸的无辜,可怜巴巴地摇摇头:“奴婢不知!殿下赎罪啊!奴婢真的不知道草丛里会有蛇出现。奴婢只是记得,殿下和子瑜经常去那里中间的竹亭,想着会留下书卷,奴婢去收起来,别的心思都没有,请殿下明察!”
子瑜漠然的瞪着她,俊美至极的脸上挂着愤怒,轻蔑的一勾唇:“白梅,你当真以为我们找不到证据吗?你觉得,一早你就跑到佛堂里躲起来,就能表示你的无辜,证明你的诚心吗?你未免低估了我的手段,也小瞧了二小姐的心思。”
白梅依旧是连连摇头,梨花带雨的小脸透着委屈,眼泪差点掉下来:“殿下,奴婢真的是被冤枉的啊!奴婢哪有神通广大的本事,能控制一条蛇来咬人?倘若二小姐真的怀疑奴婢,不如……不如去树丛里抓条蛇过来,再咬奴婢一口!算是平息了二小姐的愤怒,还了奴婢的清白!在文亲王府多年忠心耿耿,不曾想会因为二小姐承受冤屈,奴婢心里不服!”
一直沉默不语的唐安夏忽然笑了,不施粉黛的脸颊清丽脱俗,举手投足间尽是优雅,清亮的眸子散发着早已看透她的智慧光芒,红唇微启:“你可真是好心思,一句‘在王府多年忠心耿耿,因为我受尽冤屈’,一下子把我推向了不仁不义的境地,好像在阐述自个儿的委屈,实则是告知满院子的奴才,我就像是一头喂不熟的狼一样,让他们与我为敌。这一招用得真妙,我是小瞧你了。”
白梅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不曾料想到唐安夏会这样讲,整个人顿时哑口无言,憋了半天才冒出来一句:“二小姐您真会说笑,奴婢完全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李君麒冷着脸孔,精美的五官宛如高高在上的皎月,令人不由得产生一丝敬畏,他厉声道:“来人,把东西拿上来!我看你是不见证据不死心!”
话音刚落,一名奴才取来两个黑色的口袋,放在子瑜的脚下。
白梅的脸瞬间惨白毫无血色,眼睛里充斥着惊恐和慌乱。
子瑜拔出腰间的长剑,剑刃锋利,剑光闪烁,一剑划破了其中一个袋子,里面散发出了一股恶臭的鱼腥味儿。
院子里的人纷纷抬手捂住鼻子,掩着脸面。
子瑜用剑指着那堆黑色发臭的东西,冷冷道:“这是你从膳房偷偷装的鱼脏,因为殿下喜欢吃鱼肉,府里的膳房每日都会做这些食物,你偷偷的装走一些鱼的内脏,并没有人察觉,这东西腥味很浓,特别容易招惹蛇。”
白梅紧紧地咬住唇瓣,反驳道:“不是的,我不知道这东西是哪来的!”
子瑜又用长剑划破了另外一个袋子,里面装着的是一双女子的绣花鞋。
“这双鞋子就是你昨天穿的,我已经拿给外面的郎中检查过,鞋子外面涂满了雄黄,准确来说,这双鞋子是被雄黄浸泡了一夜。这就解释清楚,为何有蛇,却不敢咬你,偏偏会咬二小姐。”
白梅连连摇头,苍白的嘴唇被她的牙齿硬生生的咬出了血,她泪眼婆娑道:“不是的,这鞋不是我的,我也不知道雄黄是什么!殿下,请您相信我,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我!”
李君麒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冰冷的模样好似寒冬腊月的天气,嘴边的讥讽越来越深,眼底透着厌恶之情,呵斥道:“证据都摆在眼前!你还敢狡辩!我已经派人查清楚了,你自幼生活在山野间,对蛇的习性非常了解,后来父母过世,被云姑姑收养,带回王府,那时候你已经十岁有余。”
“殿下我真的是被冤枉的,求求您相信我!”
白梅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扬起了满是泪痕的小脸,眼睛里喷发着恐惧和乞求!
唐安夏对于她楚楚可怜的模样,根本无动于衷。
若是换作前世,她可能会心慈手软,饶恕白梅一回。
时至今日,唐安夏还有什么畏惧的?她挑了挑柳叶眉,红润的嘴角弯起了冷漠的弧度:“白梅啊,我昨日相信你的话,我记得清清楚楚,你站在草丛间蹲下,应该是为了放置鱼的内脏,引来蛇对吗?你清楚的知道,蛇经过了冬眠,春日醒来一定非常饥饿,闻到鱼腥肉腥,会毫不犹豫的奔来。穿着雄黄泡过的鞋子,你当然不用担心,但是我傻傻的往前走,直奔着你的陷阱,免不了会被蛇咬伤。”
白梅拼命的摇头,鼻涕一把泪一把:“不是的,我怎么会知道蛇的行踪,都是巧合!”
唐安夏清冷的一笑:“是啊,如果我被咬了,就是巧合。如果我没有被咬,算是我走运,你神不知鬼不觉的,没有人会察觉到你的诡计,下次你还会换别的招数。真是好算计,没想到你会这样子对我,到底因为什么?我与你无冤无仇。”
白梅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翻腾奔涌的情绪,抱头痛哭,她哭得撕心裂肺,声音响彻在整个院子的上空,和春日暖阳的气息格格不入。
李君麒听烦了,怒视道:“够了!子瑜,直接取她性命,不用手下留情,她敢陷害安夏,差点害死了安夏,我怎能容忍!”
子瑜的剑刚刚对准白梅的额头,云姑姑吓得冲过去,一把拉过来白梅到自己的身后,马上跪下磕头,苦苦哀求着:“殿下!殿下!请您饶恕白梅!她从小跟着我多年,我早已把她当成是我的女儿看待!她是一时糊涂,才会犯下大错,恳请您看在老奴伺候您多年的份上,原谅白梅一次!”
李君麒没有说话,他站在那里犹如一尊雕像,不怒自威,让人畏惧。
云姑姑转身朝着白梅的脸上狠狠打一巴掌,怒骂道:“你个畜牲!还不快快和二小姐道歉!乞求二小姐和殿下的原谅!殿下千叮咛万嘱咐,要文亲王府上下都好生伺候着二小姐,你偏偏敢害她,还不知错吗?!”
白梅停止了哭声,用衣袖口擦干了眼泪和鼻涕,歇斯底里道:“姑姑!我喜欢殿下啊!我爱他胜过一切!甚至胜过我的性命!姑姑!您还不了解我吗?我害二小姐,只是因为太爱殿下了。二小姐明明已经入宫,为什么殿下还对她念念不忘!?她到底哪里好?值得殿下这般深爱着她!我不服!我不甘!”
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他们原本猜测着,白梅是某个朝臣,甚至是皇后的细作。
却未曾想到,她竟然是为了爱情!?竟然对李君麒动了心思!
没有人注意到,芷莲的眼底莫名其妙闪过一抹哀伤。似乎白梅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经历,她都感同身受,她都一样刻骨铭心。
唐安夏的心陡然一惊,这文亲王府里喜欢李君麒的女子,到底还有多少?不过,也难怪了,像是李君麒这般宛若天人的男子,任谁都无法抗拒!
白梅颓废的瘫倒在地,整个人好像是一摊烂泥,悲伤的哭诉:“我从来都不敢表现出来这份爱,从来都不敢被人察觉,我生怕会让殿下发现,生怕会被殿下讨厌。我只有远远的看着他,注视着他,让他幸福就足够了!可惜唐安夏的道理,打破了我内心的美好,我第一次看到殿下那么温柔,那么深情的模样,看着他担心一个人,关切一个人,你们叫我怎么办?不杀了她,我还如何好好爱慕我的殿下啊!”
啪!
云姑姑又是狠狠一耳光,毫不客气的扇在了白梅的脸上,恼怒骂道:“糊涂!你是什么身份?殿下是什么身份?不知廉耻的东西!你连给殿下当妾都不配!”
白梅心如死灰,她不再哭泣,不再呐喊,只是沮丧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如同死去了一般。
李君麒缓缓的走向她,眼神冰凉冷冽,云姑姑苦苦哀求,生怕李君麒会做出来可怕的事情!
然而,李君麒说是快,手起刀落,腰间的匕首毫不客气的刺入了白梅的心脏,他曾经是医学界的博士,对于心脏的位置不差分毫。
白梅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当李君麒拔出来匕首的一刻,她倒在血泊之中,死不瞑目。
整个院子里,只剩下云姑姑哭天抢地撕心裂肺的声音,久久徘徊。
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