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禅捏着一撮自己的红头发,靠在树上搓来搓去,“陆师兄,说得可没错,我看就算我们饶了他,他自己也没法饶过自己的。”
纪无雨不懂就问:“陆师兄,聂师兄,你们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有些不懂?”
“不懂?”聂禅浓眉一挑,便不顾陆天材阻止的眼神脱口而出。
“其实是很简单,就是他伤了你,害你失了肉身,心中过不去。”
刁蔚然低着头,垂着眼睛。听了这话,他的身形颤动了一下。
纪无雨忙对刁蔚然说:“蔚然,没关系的,我知道你肯定有苦衷的!”
刁蔚然不堪重负,忽然抬头瞪着纪无雨,“你不是已经和我恩断义绝了吗?为何还能这么轻易地原谅我?你难道不怕这一切都是我的苦肉计吗?”
纪无雨讷讷地张嘴,低着头。
他的神色全被头发遮住了,外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似乎说了句什么,但是没人知道是什么。
“你好好活着吧!”纪无雨说,“师兄,我们走吧,不是还有事吗?”
燕高晨道:“不用杀了吗?”
“燕师兄,看在我的面子上,就饶过他吧!”纪无雨没有回头。
其实,他也搞不懂自己在想什么。心中总抱着一种希望,希望刁蔚然是好的,希望自己经历的一切都是假的。
即使是死了一回,他也不愿意相信的。即使下定了决心要恩断义绝,可在他受伤的时候,却忍不住担心。
他捂着胸口,眼底沉淀着悲伤。
燕高晨收回剑,应了纪无雨的话,“恩。”
“谢谢燕师兄。”
“不用。”
刁蔚然面色惨白,“你也不要我了?!”
他的声音之中带着凄厉,尖锐得像死了配偶的鸟,又像啼血的杜鹃。
陆天材用扇子遮住嘴,意味不明地看着纪无雨,“小师弟,你当真要把他留在这儿?说不定,你就再也见不着他了。”
纪无雨摇头,“我已经将最后的情分还给他了。”
聂禅靠着树,嘴里喃喃道:“小师弟还是心软了呢。不过这样也罢,反正他也活不了,除非传说中的人出现。”
“走了。”陆天材用扇子敲了敲聂禅的肩膀,示意他跟上来。
聂禅连忙追上来,“等等我!”
温默看了一眼刁蔚然,想到好歹是自己救回来的人,还是不要让他轻易死了为好。
“这是回灵丹和回血丹,你想要掌控自己的命运,就要让自己强大起来。”
说罢,温默就放下两个瓶子走了。
聂禅走得最慢,在最后面,见温默跟上来,就问:“你与他说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让他好好活着,别辜负了我救他一场。”温默说。
“救他一场?”聂禅挑眉,“不是小师弟心软救的他?”
温默点头又摇头,“是他心软要救人,但救人是是我。”
说着,她打量了一下聂禅,“你要不要我帮你看看?”
这个聂禅的脸色带着红晕,看着很健康,但是那脸上偶尔闪过的红光可不是那么正常,看起来就像是血光一样。
这种情况可不是好事。
“哦?你要帮我看?你是药师?还是炼丹师?”聂禅停下来,看着温默。
温默说:“区区不才,小小的一个炼丹师。”
“那你炼丹的实力看来还是不错。”聂禅眼里闪过一丝异色,似乎带了嘲讽。
温默恍若没有听到,爽快地接受了他的赞美,“还可以。”
“嗤!”聂禅憋不住地笑了,“那好!你就来给我看看吧,我看看你能不能检查出来。”
温默认真地点头,“把手给我。”
前面几人听到后面的动静,都回头来看。
“怎么了?”陆天材疑惑出声。
“这位温道友要给我检查一下身体,看能不能治好我这个后遗症。”聂禅说着说着便笑了,似乎连自己也不信的。
温默接过手,道:“不要反抗。”
聂禅很配合,没有反抗。
他要看看温默究竟要玩什么花样。
陆天材几人听了,都围了过来。
“温默很厉害的,聂师兄让她看看,肯定能解决的。”纪无雨心情已经变好了一些,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温默有些汗颜,想不到纪无雨竟然这么相信自己的实力。难道是救了他的缘故?
灵力顺着聂禅的脉搏进入了身体之中。
温默顿时头皮发麻。
见她神色凸变,陆天材握着扇子的手猛地一紧,“可是有什么问题?”
温默抬头,道:“他必须要快些只治疗,不然怕是要晚了!”
聂禅愕然了一下,一把甩开温默的手。
“什么嘛!?还以为你有些本事呢!想不到竟是会一些唬人的把戏。”
温默收回手,眼睛盯着聂禅,“你不信?”
“我当然不信!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若是真像你所说的有问题,为什么我自己没有感觉?”聂禅不屑地冷哼。
温默挑眉一笑,“你可敢与我打赌?”
“有什么不敢?!”聂禅对自己的感觉一向很有信心。
温默笑到,“好!那我们就赌我的诊断正确与否!”
“理当如此!”
温默下巴微抬,说:“若是我输了,我任你处置!若是你输了,就要帮我找回到我所在的大陆的方法!”
聂禅想也不想地回答到:“可以!”
两人对话速度很快,陆天材还没来得及阻止,两人就立下了赌约。
陆天材叹一口气,“唉!”
聂禅怒道:“陆师兄叹什么气?难道觉得我要输吗?”
陆天材摇头说:“你肯定要输的!这几乎是毋庸置疑的!”
聂禅不信,说:“我可不信,若是真有问题我怎么会感觉不到呢?”
燕高晨也无语地摇头。“真是傻子!”
若不是有把握,温默怎么会与他打赌呢?
“说吧!你准备怎么证明?”聂禅见纪无雨的态度也是不看好他。顿时牛脾气上来,固执地要温默快些动手。
温默摇了摇头,“为了避免说我做手脚,就有陆道友来做这件事。”
陆天材把扇子背到背后,说:“我要怎么做?”
“很简单,拿一把利刃在他的手臂上随便划一刀。”
听了温默的话,陆天材拿着匕首迟疑在原地,不动手。
聂禅皱眉,说:“你该不会是想让我们自相残杀吧?”
温默摇头,说:“当然不是。你们又不是傻子,难道还把握不了力度吗?不需要多深的伤口,只需要有一个小伤口就是了。”
听了这话,陆天材还没有确定,就被聂禅不耐烦地抢过了匕首,在自己胳膊上划了一刀。
“呀!这是什么?!”纪无雨惊呼出生。
陆天材疑惑地瞪眼,这不就是血吗?
但看到纪无雨惊悚的表情,陆天材的心中惊诧,问到:“小师弟?你看到了什么?”
“虫子!全是虫子!”纪无雨往后退了两米远,“你们用神识看!”他几乎是惊呼出声。
“这是什么?”陆天材也受到了惊吓。
在神识之下,从聂禅的手臂里流出来的血液中,密密麻麻的都是红色的小虫子。
燕高晨紧紧地握着见,双手之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聂禅受到的惊吓更大,“这是什么?我的血液里怎么会有虫子?这不可能!”
他是火属性的灵根,体内的血液都含有火属性,大部分毒药都没效果,毒虫更是碰到他的血液就要死翘翘。
温默摇头,说:“谁知道这些虫子是怎么进入你体内的?我只知道,你这四肢都已经被虫子填充了。”
聂禅呆滞地看着自己流血的伤口,一直在流血,流出来的血里面全是虫子,红彤彤的。
他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一想到自己身体之内满是虫子,他就恨不得把自己烧了。
“你赢了!我会帮你的!你肯定有办法救我!快点!”
温默在空间里面翻找了一会儿,拿出来一株像虫子的灵药,说:“你先吃了这个,稳住这些虫子。”
看着温默手上那个还没有一根手指粗的像虫子一样的灵药,聂禅有些怀疑,“这有用吗?”
温默塞过去,说:“当然有效果!不过你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出虫子的来源。不然,只要还有一只虫子没有清除,就会很快又分裂出无数个。”
聂禅之所以会称为这样子,一开始就是中了王道池的秘术。
那这些虫子肯定和王道池有关。
陆天材蹙眉,“王道池已经死了,连灵魂都不曾剩下,现在就算是想要问,也问不了。”
纪无雨忧心地看聂禅,“那现在聂师兄怎么办?”
温默听了,心里也有些苦恼,“那人都没有留下什么?”
陆天材摇头,“什么都不剩。”
纪无雨蹙眉,“那现在怎么办?”
陆天材摇摇头,看向温默,“温道友可有什么办法?”
温默蹙眉沉思了一会儿,才说:“办法但是有,只是估计会很难熬。”
“难熬怕什么?能活命,还怕难熬吗?”燕高晨说。
陆天材也点头,“燕师弟说的对,只是一点儿痛苦,有什么可怕的。难熬一些也是应该的,让他记住这痛苦,才知道下次要小心些。”
聂禅这边吃了温默给的药,刚开始还好,过了没几分钟,就开始有细碎的痛苦上来。
他的额角隐隐有汗珠冒出来,痛的脸色都发白,没什么心思听这边的话,
便也没有听清楚温默这边说的,只听见温默他们提到了他的名字,懵懵懂懂的抬头,牙关紧咬着。
他开口问到:“怎么了?”
陆天材用扇子掩住口鼻,微微一笑,说:“你忘了吗?王道池已经被我们给杀死了,去哪儿找这虫子的根源之处?所以只能想别的办法了。”
聂禅一边忍受着痛苦,一边开口问道:“难道没有办法了吗?”
“怎么没有?当然有办法了!只是你要受一些痛苦罢了。”陆天材说。
“痛苦?有什么好怕的?我现在不就受着吗?”
温默摇摇头说:“你现在所受的痛苦,还抵不上之后又受了痛苦的三分之一。”
“三分之一?既然这么痛?”聂禅有些不相信。
现下他所承受的痛苦,已经比以前,他练体时的痛苦,还要痛上几分。
这还只是三分之一?那要治疗起来,该有多痛啊!
纪无雨忍不住咋舌,“看来聂师兄是真真切切要受一回苦了。”
陈君张辉两人追着逃走的众人而去,一个时辰以后,才相携回来。
“你们两个如何了?对这次的实战有何感想?”陆天材开口问到。
陈君上前回答:“他们不愧是几个门派的顶尖实力,虽然打不过我们,但是他们合起伙来也难以对付。我们两人一起,也只杀了十人。”
一面说还一面有些惭愧,恨不得钻进地底。
师兄们都如此厉害,可以越阶挑战皇者级别的人,可他们两个人还搞不定几个法士。
张辉也有些懊恼,“这次是我们经验不足,下次定然不会这样。”
陆天材摆摆手,说:“记住这次的经验便好,这是难得的实战,在我们那地儿,能够得到实战的地方实在是太少了。”
燕高晨也点头说:“的确是如此,我们专门给的条件实在是太好,太过于安逸了,不然几个附属门派也不会思索着,想要推翻我们宗门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要不是……”话说到一半,陆天材就看了眼温默,住了嘴。
温默只作没有看到,小心翼翼地在聂禅的身上插足了银针。
说是银针,其实也不对。
她身上可没有银子这类东西。
还是陆天材私人提供了秘银,由燕高晨做出来了。
燕高晨的手艺还不错,做出来的十分的细,温默用起来十分顺手。
聂禅从头到脚都插满了,细如牛毛的秘银针,看起来就像一只刺猬,挨不得碰不得。
陈君张辉两人看了,惊诧地开口问:“聂师兄这是怎么了?怎么浑身都插着针?”
纪无雨帮着回答说:“聂师兄在和别人打斗的时候,不小心中了招,现在正在治疗呢。”
“聂师兄竟然中了招,严重不严重?”张辉开口便问。
陈君连忙扯了扯他的袖子,“你这不是废话吗?要是不严重,怎么会差这么多针?”
张辉摸摸脑袋,好像的确是这样,谁会没事在身上插这么多针呢?看起来就难受。
却说温默这边,给聂禅插针,全神贯注地盯着,一面还要注意不要让他体内的虫子逸散出来,一面还要封住他体内的穴位,以防虫子乱跑。
花了半个时辰之后,终于搞定了。
浑身插着针的聂禅一动也不能动,除了眼睛,其他的地方都僵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