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曹贵妃气得都要哭了,她这一国之母却又不能干坐着。怎么着,她也要表露些对子女的殷殷关切之心来,才算得体。于是,她装腔作势道:“那南阳王竟敢如此对待阿昭,简直胆大包天!”
“皇后娘娘,”曹贵妃一听这话,不由得病急乱投医,求道:“皇后娘娘可要为妃妾做主,为阿昭做主啊!无论如何,阿昭是李氏皇族的公主,岂由得一个异姓王如此欺侮?”
“是啊。”郑皇后叹息一声,“那南阳王当真如此薄情,本宫倒要将此事禀知天子,让天子下一道罪诏给他,叫他好好反省己过。”
“反省?”曹贵妃恍然醒悟。
郑皇后正盼着瞧她的笑话,瞧她在火里烤锅里熬,岂会真的帮她?真是异想天开!
“那就有劳皇后娘娘了。”她归复平静,虚情谢了她的假意,随即便是做辞,“妃妾突感不适,想先行告退,还请皇后娘娘准允。”
“去吧!”郑皇后宽厚地摆了一下手,心道嫁出去的女儿正受别人家的苦,做母亲的“突感不适”,再是正常不过。
“贵妃娘娘就不想知道我做了什么?”李令月却叫住了曹贵妃。
曹贵妃回头看她,不由得心生暗涌。
她怎么能忘了李令月?李令月可是一个由得自己五姐被那南阳王欺负的人?
“月儿,你做什么了?”她不禁上前,满含期许问,“你有没有替本宫,好好教训教训那个卫幽?”
“何止教训?”李令月发笑,随即振振有词道:“五姐虽是嫁到南阳王府,但她五公主的身份始终是不变的。南阳王如此轻负于她,便是轻负了我们整个李氏皇族。是以,我在那边早就把他给收拾了一顿,谅他往后再不敢欺负五姐了。”
不顾郑皇后神色的变化,她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曹贵妃,自己在南阳王府兴了什么风作了什么浪,又造就了怎样一个大快人心的局面。
“月儿真是好气魄!我就知道,你与阿昭自**好,不会忍心看着她被旁人欺负了去。只是……”曹贵妃转念一想,却不由得有些担心,“会否你一走,那南阳王就对阿昭变本加厉?”
“是变本加厉还是俯首帖耳,待曹大公子回来了,贵妃娘娘只管问他便是。”李令月别有深意地看她。
曹贵妃自有些尴尬。
李令月又道:“贵妃娘娘大可放心,那南阳王落了把柄在我手上,他是断不敢再对五姐胡来的。”
“什么把柄?”曹贵妃自然要问一句。
“既是把柄,岂能随意与他人道?”李令月抬眸,瞧了自己的母后一眼。
郑皇后对上她促狭的目光,假装无意端起了手边的茶杯,呷了一口,随即放下,道:“曹贵妃,你不是突感不适?还不快快回去歇着吗?”
曹贵妃料定自己这一走,李令月就会将抓着的有关南阳王的把柄交代给郑皇后。不!她不能让操控她女婿的提线落到郑氏手上……绝不能。
她假意笑着,脑筋飞转,突然拉了李令月的手,压低声音道:“月儿,你不是一直对你长姐溺水一事心下存疑吗?你跟我走,我这便告诉你……”
“曹贵妃!”郑皇后陡然从凤座上站起身来,怒指了她道,“你当本宫是聋的吗?”
“母后!”李令月则是凌厉地看向她,质问道:“若非您心中有鬼,又有何说不得的?”
想到长姐的死,所有的虚与委蛇她都不必用了。她又转向曹贵妃,郑重其事告诉她,“我愿为五姐解忧,不为别的,就为从贵妃娘娘这里得到一个答案。今天当着我母后的面儿,还请贵妃娘娘知无不言。否则,南阳王的命运,并着五姐的命运……”
她没有把话说全,相信曹贵妃能够明白。
曹贵妃看了郑皇后一眼,又低眸想了想,终于权衡利弊,下定了决心,“我说!我都告诉你。”
“来人呐!”郑皇后一声令下,“曹贵妃病得不轻,送她回永宁宫!”
“母后现在将她撵走我就找不到她了吗?”李令月一把拉住曹贵妃不肯撒手。
“是你母后!”在赵大监带人上前想将她带下去之前,曹贵妃脱口而出。
听得这话,郑皇后后退两步,继而瘫坐回去,眼底立时泛起了泪光。
李令月脑中轰然。她假设过很多种情况,但陡然听了这句“是你母后”,她还是感到万分的震惊。
“当年阿昭早产,我拼死将她生下,侥幸活命,却再无生育的可能。”曹贵妃接着道,“你母后恨毒了我!她想让我失去阿昭,让我这辈子永远都没有孩子……”
“那天被骗去洞心湖的,本该是阿昭,不过是我识破了她的诡计,想着以牙还牙,这才将你哄骗了去。结果,没有想到长公主经过,将你救下了,自己却……所以是你母后!害死你长姐的,就是你母后!”
是母后……是她们的勾心斗角,害死了长姐。
李令月看着凤座上早已无颜直视自己的母后,突然觉得讽刺极了。
什么一国之母,天下女子之典范?都是胡扯!为了自己那点私欲,争权夺利,杀人害命,就连一个孩子也不放过!到头来竟害得……
她看着自己的母后,从未像今次这般绝望和怨恨,就连指责的话,埋怨的话,她也觉得不必说了。
她嗤笑一声,反身拖着沉重的脚步往殿外走了去,如同丢了魂魄的躯壳。
凤藻宫外,三公主李静姝赶过来,恰碰见了她,看到两滴泪顺着她的两颊急速坠下。她不禁问:“发生何事了?”
李令月张了张口,想问问李静姝是否早已知道,长姐是被她们母后害死。但她转念又闭了口。三姐是否早知道,又有何干?如是想着,她重新迈开了步子。
“站住!”李静姝却一把拉住她,压低声音严厉道:“你这副样子出去叫宫人们看见,还不知会如何议论母后!你要走,也把眼泪擦净了再走。”
说着她还拿出帕子,亲往李令月脸上擦了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