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令月毕竟是李氏嫡出的公主,便是犯了什么大过,除了能损了她的名声,折断她的羽翼,再图不了旁的。
这一点,三公主李静姝再清楚不过。为此,她话里话外,都在将矛头指向平阳侯府。
而李令月维护平阳侯府,便是维护自己的羽翼。
她坚称道:“与驸马成婚当日,得知他的身份乃是平阳侯府的庶长子,儿臣也万分震惊。但儿臣却能理解,平阳侯常年征战在外,侯夫人让更为优秀的庶长子代替纨绔不知事的平阳小侯一事。”
“侯夫人这么做,不过是为讨难得在家呆上一段时日的夫君欢心罢了!又何尝不是为了家宅安宁才出的无奈之策?”
“所以那夜,儿臣才没有大发雷霆,只是叫他们暂且瞒下此事,想着来日有机会再与父皇母后说明这一切的。”
她言之真切,字字句句,都在将此事化小。
“大昭嫡出的公主,岂能下嫁给一个庶出子?”三公主李静姝故做得愤愤不平,“月儿你原本定是想着叫这假的平阳小侯,永远替代真的平阳小侯的,只不过他们的母亲,平阳侯夫人不肯答应罢了。不然,她也不会将此事告知于我,叫我请父皇母后出面做主。”
说着她嗤笑一声,接着道:“她也真是荒唐!犯下此等欺君欺世之罪,竟还敢跳出来为自己求什么公道?!依我看,她才是罪魁祸首,便是父皇母后赐死她也算她罪有应得。”
“三姐此言差矣。”李令月辩驳道,“侯夫人身为母亲,爱护自己的孩儿有何罪过?身为妻子,管好后院,宽慰夫君,又何罪之有?若真要追究,那也只能怪她教子无方。”
“月儿,这么大的事儿,岂是一句教子无方就能过去的?”李静姝好笑一问,目光终于瞧了郑皇后一眼。
眼见郑皇后张了张口就要表态,李令月却是兀地伏地,向天子深拜了下去,求道:“父皇,儿臣有要事与您单独陈情。”
听言,李静姝的眼睑也跳了跳。她不禁道:“月儿,有什么话,是咱们母后也听不得的?而且,你若是想用自己那些歪理邪说诓骗父皇,恐怕也为时晚矣。你一定不知,平阳侯夫人为了逼迫于你,已将此事张扬了出去。事到如今,整个临安城的百姓怕是都知道这桩丑事了……”
“刁妇!”原本沉静非常的天子李一听这话,立时龙颜震怒。“宣她进殿!”
刘瑾紧了紧手指,知道大事不妙了。李令月心中亦是一惊。但她抬眸看见李静姝冷静沉着的面庞,她便明白了。
她兀地笑了一下,诘问道:“三姐为何如此容不下我?为了折损我夫家,让我成为天下人的笑话,三姐此番背水一战,就连自己的温淑之名也不顾了啊。”
李静姝没有想到她这么快就反应了过来,更没想到她会当着父皇母后的面就做如此定断,并直言诘问于她。
她脸上的皮肉因为一时紧张,不由得掣动了动,既而艰难地转为笑靥,“月儿你这话我可有些听不懂了。让你成为天下人的笑话的,是那平阳侯夫人钱氏啊。”
“她不会。”李令月笃定道,“将此事传扬出去的,必是三姐无疑。”
“月儿!”李静姝加重语调,“为了维护你夫家,你怎如此信口开河?!”
“是啊月儿,”郑皇后终于得了机会开口,“你三姐一心护你,你怎么反过来攀咬于她?”
“一心护我?”李令月哂笑了笑,“一心护我,会口口声声要父皇和母后治我夫家父母一个欺君欺世之罪?一心护我,会将这点小事张扬到百姓之间去?”
“我说了我没有……”
“父皇可命人彻查。”李令月打断李静姝的辩驳之言,又向李拜了一拜道:“还望父皇明鉴,今日之事,不过是三姐为了针对我,而兴风作浪罢了!”
“姝儿,”李沉着一张铁青的脸,冷声问,“你六妹所言,可冤枉了你?”
李静姝知道,父皇对自己起疑了,甚至可说,他已认定李令月所言非虚。而事实若何,他真要彻查起来,也不难查到。
而她就怕了吗?不怕。
原本她要的,便是父皇治平阳侯府的罪!即便搭上自己,事态也由不得谁人掌控了。
“父皇,”她起身跪到了李令月身边,郑重地对李道,“无论如何,平阳侯府欺君罔上,是事实啊!难道六妹她被刘家人如此戏弄,您一点儿也不气愤?六妹她既嫁从夫,事已至此也只能与刘家人为伍,可您是天子,若不严惩,这天大的笑话,怕是要流传千古的。”
“若非三姐你迫不及待地将此事张扬出去,又岂会有这千古流传的笑话!?”李令月高声道,“是三姐你,要害父皇。”
“你这样说,未免本末倒置!”李静姝怒声道。
“噢,不对。”李令月忽而一笑改口道:“三姐意不在害父皇,不过是要逼迫父皇来害我罢了。”
“你还有理了?!”郑皇后突然嗔了她一句,“明知平阳侯府犯下欺君之罪,却不及时告知你父皇,也不告诉我,你本就做错了!事到如今,你还打算护谁的周全?究竟是皇家颜面重要还是你夫家重要?你别忘了,从始至终,你可都是皇家的公主。”
听着母后的训斥之言,李令月倒是低眉敛目,不再辩驳了。她甚至给刘瑾递了个眼色,并冲他轻摇了一下头,示意他什么也别说。
为此,郑皇后训斥罢,殿内的空气蓦地凝滞了竟没有一点儿声响。
天子李绷着脸,似在思虑着什么,气闷什么,一言不发。
许久过去,郑皇后忍不住问他,“陛下,您看这事儿,该当如何处置啊?”
“父皇,”李令月方才再度开口请求,“现如今平阳侯正在陇州办案,无论如何,您不能治他的罪,更不能治侯夫人的罪。”
“他夫人的罪孤王如何治不得?”李目露凶光,一脸的暴戾之气。
他极少情绪外漏,今次怕真是气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