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曾经灰暗中的一盏灯
十五年的牢狱之灾,给夏左阳带来的心理阴影之大,绝对超乎了许多人的想象。
一个正值骄阳之龄的男孩子,背上了一个杀人者的污名且不说,将自己人生中最为珍贵的一段时光留了一个困着无数“坏人”的地方,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里来,都是一种巨大的折磨。
为为洪州市监狱的管教严闻军,十五年前被送到这里的一个年轻的大男孩儿引起了他的注意。
能被送到这里的,多是两种人,一种是唯唯诺诺,对任何人都是低声下气,而另一种,则是阴沉霸道,不改以往的横行作风,当然,做为一个有着几十年工作经历的老江湖,他自然是对于如何应对这个特殊人群有着自己特别的一套心得方法。
也正是因为如此,严闻军也是深受同事甚至犯人们的尊重。
只正是这个男人,多年来的工作中第一次关注了一个犯人。
他叫夏左阳,一个刚刚成年的孩子,在送到这里来的时候,严闻军才知道他竟然背负的是一个过失杀人的罪名。或许也正是因为他那稚气未脱的面孔,他仅仅是被判了十五年的时间。
与其他的犯人不同,这个年轻人原本应该是充满了阳光与活力的年龄,却表现出来一种沉默寡言的状态。
除了每天例行的工作报备,夏左阳几乎天天都是在躲在那间拥挤而阴暗的牢房中,甚至不愿意出来放放风,见一见那每个犯人都十分渴望与珍惜的阳光。
有些时候,当夏左阳早上跟随着其他的犯人一起出来的工作的时候,严闻军能注意到他脸上的淤青,他不是没有询问过这个年轻人是不是在牢房中被其他的犯人给打了,可他却总是摇摇头,从来不愿去指认任何一个人。
而深知每个牢房中都有着自己小帮派和不成文的规矩的他,即便找到与他同一个牢房中的其他犯人问过,却没有一个人会承认打过夏左阳。
动用了自己的权力为这个年轻人换过两次牢房,但用不了多久,他依旧可以看到他时不时会在脸上添几处伤痕。
严闻军也曾数找夏左阳谈过,他试图去了解一下这个年轻人心里所想的事情,但每一次当他提出自己的疑惑之处,夏左阳都只是轻轻的摇摇头,不愿意对他多说一句。他仍旧清晰的记得两个人之间那些令他印象深刻的对话。
“小夏,你知不知道,如果你表现的好,是可以争取到减刑的,你要知道,你被判的可是十五年哪。你要想一下,现在你才十八岁,十五年后,你再出去已经是三十三岁的年龄了,人这一辈最为美好的黄金年龄,你打算全都留在这个地方吗?”严闻军试图拨开这个年轻人已经被封闭起来的心门。
只是,夏左阳却似乎根本不为所动,面无表情的“不然呢?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我曾经试图去了解过一些关于你案子的一些资料,但最终是无果而终,案发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你说的也并不明确,为什么就这样随随便便就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都说了是罪行了,还有什么好抵赖的?”
“如果你有什么冤情,你可以告诉我,我或许能够帮到你。”
“严管教,我没有什么好说的,该交待的,我在法庭上已经都交待过了,我来这里,就没打算再辩解什么,十五年是我应该付出的代价,我认了,所以,你还是不要再追问我了,还是送我回牢记里去吧。”
看着夏左阳站起来,面无表情的向自己伸出双手,似乎对于手铐加身已经没有了丝毫的屈辱感,也没有了半分与命运做一次抗争的念头。
就是这个男孩子,在这个自己工作的地方一呆就是十五年。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在这个小小的天地里,也有着属于这里的从林法则,多多的去表现,努力与管教们处理好关系,就能争取到减刑的机会,所有人都懂的道理,但偏偏夏左阳却似乎不懂。
不管是与管教还是同在狱中的犯人们,这个年轻人似乎从来没有打算与任何人建立起友谊或是关系,而且那种沉默的性格不仅没有改变,反倒是在这岁月的积累中显得越来越压抑。
严闻军对于这个年轻的好奇,一直直到他十五年后走出监狱,看着他从一个青涩的孩子,变成了一个沉默压抑的成年人。
而随着他的离开,严闻军也是渐渐的开始淡忘了这个年轻人在监狱中的那些往事,毕竟,他离开了这里,就是要开始自己新的生活了,自己做为一个监狱的管教,更多的是与犯人打交道,自己与他之间,或许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
直到有一天,正在办公室内喝着茶水,看着每日法制新闻的他,听到值班的门卫打来的电话,说是有人要找他。
对于到这里来的人,严闻军并不奇怪,毕竟每天都会有许多的犯人家属前来探视,托关系的事情也是时有发生,只要是在政策与规定内的,他也时常就开了绿灯了,毕竟这里面的每一亲人,那种思念孩子或是父母的心,都是真的,他也乐得成全他们。
严闻军并没有留在办公室内等待,反倒是主动的到了会见室。
而当他看到坐在那里等待的那张面孔的时候,严闻军愣了一下。
见到曾经最为照顾自己的管教,夏左阳第一次表现出了一种主动和礼节,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十分难得的露出一丝微笑,虽然看上去笑的很是难看。
“是你?”
严闻军走了过去,先前惊讶的表情却是换了一抹微笑,竟主动的对他伸出了手:“好久不见了。”
“严管教,好久不见。”虽然严闻军的举动令夏左阳有些意外,但他还是配合的伸出手来,跟他握了一握,寒暄了一句。
“呵呵,都出去了,就别再喊什么管教了,如果你不觉得别扭,就喊我一声严叔就行了。”
“管教这个名字喊习惯了,一晃都叫了十五年了,哪有那么容易改变。”
夏左阳说罢,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严闻军如何看不出来,他那笑容之中,包含了多少的苦涩与悲哀。
“好了好了,过去的那些就不提了,现在你人已经回归正常的生活了,那我们再聊,就该聊些轻松的话题了。”
“好。”夏左阳微笑着点了点头。
严闻军认真的观察了一下那些脸,只有短短的数月不见,这个男人的性格似乎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似乎整个人开朗了许多,但在严闻军的眼里,那种开朗的背后,却好像又隐约有些奇怪的东西,他不清楚那到底是自己的错觉,还是夏左阳变的有些可怕了。
这种念头在他的脑海中只是一闪而过,他依旧愿意相信重新回归到正常生活中的夏左阳,已经走出了那段人生中的阴霾,步入了正轨。
“既然来了,那相请不如偶遇,今天中午,留下来一起吃个饭吧。”
“这怎么能行呢,严管教。”夏左阳摆了摆手。
“你看你,还严管教。”严闻军微笑着斥责了一声。
“严叔……”
“呵呵,那就这么说定了,一会我安排。”
“那怎么好意思呢,以前在里面的时候,你没少照顾我,今天这顿饭,必须是由我来请。”
“哦?”严闻军先是用疑惑的目光看了夏左阳一眼,随即发出了一阵爽朗的笑容:“既然你有这份心,我是不是再推辞就显得有些矫情了?那好,离着我下班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这里的规定你多少也了解一些,工作时间,我也不方便请你进去,你到家属休息区等我一会,下班以后我过去找你。”
“好的。”与严闻军说了一声,夏左阳便转身向家属休息区走去。
看着那个勉强还算是年轻的背影,严闻军有些感慨的时候,也有些许的困惑,这短短几个月的时候,这个年轻人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半个小时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严闻军将监区的工作交待给了值班的小王,自己便依约向家属休息区走去。
如同十五年前一样,夏左阳还是坐在那里一定不动,有些失神的将目光看向窗外,似乎能感觉的到他的内心应该是毫无波澜的。
严闻军摇了摇头,慢慢的走了过去。
“小夏?”
一声轻语,似乎并没有唤回夏左阳的心神,严闻军这才将声音提高了一度:“小夏,在想什么呢!”
被这一声给惊醒的夏左阳猛的转头看向严闻军,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抹歉意的笑容:“严叔,不好意思,刚才有些跑神了。”
“呵呵,没什么,在这里没有什么娱乐节目,又没有什么认识的面孔,除了发发呆,我也想不出来该干些什么。”
这一句话,似乎就是这些年来他工作的真实写照,每天除了与犯人们打交道,远离城市的喧嚣与灯红酒绿的诱惑,剩下的就是那种枯燥而单调的生活了。
“好了,不说那些,去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