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紧闭着双眼,只觉眼前尽是方才那触目惊心的猩红。
颤抖的手慢慢的攥紧再放开…
但有些事终究还是要去面对。
初七汲取着薛钰身上那淡淡的气息,起伏的心也渐渐的安定下来,最后还是他还是鼓足了勇气睁开了已经哭红的双眼。
而竖亥首也平静了下来,把公输黯的尸体从薛钰身上分开,凭空变出了一个冰晶棺材,小心翼翼的把公输黯摆在里面。
竖亥首用袖角拭去泪痕,转过身来正色对初七道。
“其实…我早已经做好了主上有一天会离开的心理准备,只是到这一天,我还是接受不了…接受不了这个结果。”
“真不知道为什么主上到最后偏偏把我托付给你…你…这般不靠谱的人。”
竖亥首冷若冰霜,面无表情的看着薛钰靠在怀里的神情呆滞的初七。
“主上早已做好了献身的觉悟,血狱现世的时候,就制定好了这个最终计划,当然这是下下策,切勿辜负主上的一片良苦用心。”
初七猛地坐起来,紧紧的盯着竖亥首,流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主上算无遗策…这只是这个计划的其中一环。”
竖亥首说完了这句话便闭上了眼睛,继续用心念给初七心念传音。
…
半晌后,初七起身一箭步闪身到竖亥首面前,双手抓着他的衣襟。
“不…我不信…竟然是这般….”
初七瞳孔猛烈收缩,艰难的开口。
竖亥首虽然被他拽了起来,整个人都悬在半空,却没有反抗,只是微睁双目冷冷的注视着他。
“初七,这回你明白了吗…”
…
失去了竖亥首用灵力布下的迷雾,江口的天道盟队伍中擅长机巧之术的修士很快破去了江面的阵法。
飞到斗门仙门所处的江心岛的这一路上竟没再遭遇任何阻力。
这一切是否太过顺利了,顺利的有些不可思议…
每个人的眼中都闪过一丝顾虑,内心中的隐隐不安却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的前行。
抵达到大殿脚下,众人只觉一股若有若无的淡淡的血腥气息飘散在空气之中,于是纷纷祭出法宝,却惊讶的发现这里依旧没有任何守卫的身影。
“你们看!”
人群里不知谁喊了一声,众人纷纷循着声音回过头,看到那人正一脸惊诧之色,指着眼前那雄伟大殿之上。
众人翘首,看向了那人所指的方位。
只见头发散乱的少年低着头坐在大殿门口的台阶,手里拿着被鲜血浸透的象征着十六义身份的脸谱面具,而他的那把不起眼的黑色仙剑就那么随意的插在他身旁的地面。
他的身侧还靠着一个满头白发打扮成熟的男童,那男童紧紧的环着他的胳膊,正警惕的打量台下众人。
“初七!”
乔优等人认出了初七,惊呼道。
初七听到熟悉的声音,只是木讷的抬起头,面色惨白,勉强的向着台阶下的众人投过去一个微笑。
风渐盛,天地肃杀,闪电如同狂蛇在空中乱舞,仿佛要将这阴沉的天空撕裂一般,大雨倾盆而降。
“轰!”
炸雷响彻天际,几欲震碎心魄。
风雨肆虐之中,初七起身收回了地上的血狱,牵起白发男童的手,缓缓的走下台阶。
雨水很快就打湿了他的衣服,衣服上被迸溅上的血迹也被雨水晕开,初七却丝毫不在意,雨水拍打在脸上,使得本来就苍白的脸更白了几分
初七走到花博卿面前微微欠身行了一礼,面不改色。
“回盟主,恶贼‘公输黯’已被在下斩于剑下。”
他的语气非常平淡,就像说一件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事情一样。
在场众人都瞪大了眼睛…
而乔优更是面色苍白,紧紧地攥着拳,指甲深深的嵌到肉中。
任谁也不会相信就凭这么一个资质平平的小剑修,竟然打败了曾经的“九州十六义”…
乔优也不相信,他也不敢信。
初七一挥手,从储物戒指里召出了一个散发着寒气的冰棺,而公输黯静静的躺在里面,面容安详,就跟睡过去一样,嘴角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初七把手中的面具恭恭敬敬的递给了花博卿,花博卿的眉脚兀自的跳了一下,极力的压抑着自己的兴奋和喜悦,心不在焉的从初七的手中接过公输黯的面具,而目光却一直狠狠的盯着冰棺。
“好…好…好…”
过了很久,他的目光才依依不舍的从冰棺之中公输黯的身上挪开,赞许的看向初七,连说了三声好字。
风雨声呼啸,而初七神色黯淡,脑海已经一片空白。
乔优也背过身去,眼角抽搐。
不出片刻,人群又爆发出一阵惊呼。
“那人牵着的男童是凶兵竖亥首!”
“没错!就是竖亥首!”
花博卿回过神来,一挑眉,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一把抓住了初七的手腕,掀起初七的袖口。
只见初七的小臂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淡淡的诡异图腾。
“你…竟然和竖亥首缔结了魂契!”
花博卿瞪大着眼睛,讶异的看着初七。
初七没有回答花博卿,没有任何反应,似乎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一般。
花博卿又惊又怒,甩手一掌拍在初七胸口,把初七击飞出了好几尺。
乔优等人面色一变,纷纷挡在初七身前。
“花博卿,你小子要做什么!”
乔优眯缝着眼睛,目中精光乍现,手中巨大的泰阿已经泛起光芒。
“这就是你的爱徒,果然好手段。有了魂契兵器,却又缔结了一把魂契兵器,他已经是怪物一般的存在了,我想在场诸位也这么认为的吧。”
“此子若不除,必有后患。”
说罢花博卿拔出了背后剑鞘中的仙剑,握在手中,那湛蓝的仙剑散发着一股亦正亦邪的寒气。
“你试试!”
乔优把泰阿插在地上,他脚下以周遭十尺的青石板尽数化为齑粉,一股大成期强者的威压释放出来。
乔知弦候清风等人也纷纷祭出法宝,站在乔优身旁,比向花博卿。
在场天道盟众人面色皆变,也纷纷祭出法宝,把乔优等人团团围住。
竖亥首抬起头,眼中绽放出耀眼的光芒,缓缓的从地面升起,漂浮在半空之中,双手光华乍现。
眼看大战一触即发…
但面对着拥有着两把魂契兵器的初七和两个大成期强者,一个妖修,一个武修,一个剑修的这样一个可怖阵容的花博卿,脸上却依旧没有任何紧张的神色。
乔优瞥了花博卿一眼,往地上啐了一口。
“别他娘的神气,我乔优告诉你,拼起命来老夫一个人就能吊打你们在场半数人绰绰有余,你花博卿是个什么葱?什么狗屁天道盟,老子现在就退了。告诉你们,今天谁要是动我徒弟一根毫毛,先问问我手中泰阿吧。”
“哈哈,好胆识,乔老前辈。”
花博卿怒极反笑,拍了拍手。
“天道左使,有人意欲行刺天道盟主。”
“嘻嘻,乔郎,你的脾气还似从前那般暴躁呢…”
李晓朵那娇媚的声音传来,乔优一众人面色大变。
那妖娆女子款款从人群中走出,众人也没看她使什么招式,只见功力薄弱的季白和候清就已经脸色煞白,无声无息的倒在了地上。
而乔优,知弦,白酒璃也纷纷的收回了法宝,瞠目结舌的看向李晓朵。
“这么猴急可不好呢…”
李晓朵一步三摇,走到乔优面前环住他的脖颈,乔优反抗不得,张口不能言,只得恨恨的瞪着她。
李晓朵任由着他用仿佛要杀了她的眼神瞪着自己,更加放肆的对着他上下其手。
“乔郎,这个噬魂蛊和迷心蛊的滋味好不好吃呀,你可要乖乖的哦,千万不要想着运起灵力呢。”
李晓朵贴在乔优耳边轻轻的说。
“‘蛊仙’前辈果真名不虚传,中了这噬魂蛊,你们若运起灵力,就会真元自爆形神俱毁。”
花博卿面有得意之色,往前走了一步。李晓朵则是踮起脚,又轻轻的啄了乔优一口后才松开了手,转过身冲着花博卿盈盈一笑。
“小女子献丑了,那花盟主也该露两手了吧。”
竖亥首掌中光华化为五色,代表着五行之力,天空的雷电也尽数引入他的掌中,仿佛有毁天灭地之势,狂暴精纯的灵力席卷,在场一些修为低的修士抵抗不住这种威压,身形不稳,踉踉跄跄的跌倒了一片,就连李晓朵都花容失色,运起灵力苦苦支撑。
“凶兵竖亥首,掌控五行和构造力。”
花博卿却和没事人一样,一边一说自话,一边提着剑一步一步逼近竖亥首。
竖亥首面色一变,却见花博卿不紧不慢的扯下了缠在背后剑鞘上的破布条,那布条上密密麻麻的写着不知是什么文字,可能因为年代久远,只能依稀可见。
花博卿攥着布条,那布条在他的手中泛起了幽幽的红芒。
“那你还记得封印的这个物件吗?”
竖亥首掌中光华瞬间消散,灵力也散去,无力的从半空中摔到地上。
血狱从初七的魂契图腾中飞出化回人形,挡在竖亥首和初七的身前。
“你叫血狱对吧,万年前纵横九州的子君用藏使用过的那把无名凶兵应该就是你,对不对。”
花博卿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相顾失色,如闻惊雷。
子君用藏…无名凶兵…
这个修真界的传说…
即使他早已经化为一抔黄土,也永远撼动不了他在名剑录上第一的排名。
剑神,子君用藏。
没人知道他师承何派,来自何处,什么境界。
他一人一剑,纵横九州,天下无双。
无人能超越。
他的后人建立了曾经的九州第一世家——子君家族,精于铸剑和剑道。
家族历代家主皆打造出无数神兵,被修真界无不奉之为珍宝,而族中子弟无一不是九州中顶尖的剑修。
只可惜这个香火鼎盛的世家,最后在十九年前的“腊月之变”一夜之间惨遭灭族,从此子君这个姓氏在九州浩土消失殆尽。
…
再说薛钰这边,却见她整个人都愣在原地,难以置信的盯着花博卿手中的布条。
“哥哥…哥哥…”
“哥哥的味道…哥哥…”
薛钰眼中的红芒消散,灵力散尽,跌坐在地上。
初七瞪着双眼,躺在地上,摆成了一个大字,因为中了噬魂蛊和迷心蛊,也反抗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花博卿慢悠悠的从储物戒指里摸出了枷锁把竖亥首和薛钰捆在一起,然后一步步向着自己走来。
“初七贤侄,哦不,大英雄初七,请阁下随我们前去江北,到鄙人寒舍一聚,不知意下如何?”
花博卿站在初七面前,弯下腰冲着他皮笑肉不笑的甩出了这句话。
初七嘴唇掀动,发不出声响。
花博卿挑眉,面上是讥讽的笑意。
“那么阁下是同意了?”
花博卿转过身去,仰天长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但是他没看到,他身后的初七嘴角渐渐上挑,浮现了一丝笑意。
竖亥首转过身来,面无表情的冲着初七从袖口中伸出了食指摇晃了一下,动作轻微,几不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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