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优说完这一通,便背过身去缄口不言,把初七三人晒一边,不知又在寻思些什么。
这一堆大道理让一旁的薛钰听的是一头雾水,她睁大眼睛,好奇的打量这师徒二人。只觉刚才那一番话有些耳熟,却不知在哪里听过。
究竟在哪里听过呢…
[幺妹,你见这九州种种,诸般是非对错,又岂是用藏几句就能说的清道的明…人心叵测,善恶往往只在一念之间…]
[幺妹…用藏使着你,纵横九州百年…斩贼无数…为兄也不知道这么做,究竟是对还是错…或许他们真的罪不至死…]
[幺妹…不要怪长兄自私…如你我这般凶兵现世,必然导致这九州乃至人间都翻天覆地…所以不要怪为兄…不要怪为兄…]
薛钰猛的甩了甩头,蹲在地上,紧闭双眼,全身不自觉的颤抖,支离破碎的记忆和断片的画面冲入脑海,让她整个人陷入了迷惘之中。
初七与薛钰心意相通,立马便察觉到了薛钰的异样,于是赶紧回身把薛钰扶起。
“薛钰,你怎么了?”
薛钰靠在初七怀里睁开了双眼,缓缓开口。
“薛钰好像,想起什么,记不太清…”
初七把薛钰揽在怀中,轻轻的抚着薛钰头顶,就如同哄小孩一般。
“那就不要想了,亏你刚才还安慰我。”
薛钰那一丝的不安的情绪很快便被初七的温柔抚平,于是又她贴近了初七几分,闭上眼瑟缩在初七怀里,享受这份短暂的温存,就如同向主人撒娇的小猫一般。
初七望着怀里的薛钰,忽然有种错觉,却见怀里那人无喜无悲面无表情的眉眼上竟然有了一点变化,那细微之处的变化如若仔细去分辨是享受的表情。
而薛钰从剑身幻化成人形后的几日以来,一直享受着初七和他师娘无微不至的照料,早已习惯了初七和知弦这般温柔的对待。
乔优回头正巧看到这一幕,脸微微一红,怒道。
“干什么干什么!光天化日的,成何体统!!”
初七连忙松开薛钰,吐了吐舌头,薛钰也垂下了双手。
“她是剑的时候你怎么摸都好!可现在她是以人形现世,不知道男女有别啊!太…咳咳…太有伤风化!”
薛钰离开了初七的怀抱,眼中失去了焦点,那眉眼间一点点的感情起伏也消失了。她虽然面无表情,但是一直如止水一般的心却像被丢了一颗小石子,泛起了一圈涟漪…
她自己也察觉到了刚才内心中的变化。
这种感觉叫什么呢…
被初七抱在怀里的感觉…应该是安心的感觉…
离开初七怀里时自己心里的那种感觉…叫什么呢…
啊…想起来了…好像是叫失落…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自己也慢慢的感染上了人类的情绪…
…
乔优看着还杵在那里愣神的三人,大声道。
“走了。”
各自想着不同的事的三人都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这时万宝阁的小倌却欠身迈着小碎步过来,恭恭敬敬的向着玄一剑宗一行人行了一礼。
“四位贵客,东家有请。上仙赏面,随小的去三楼客堂,东家恭候你们多时了。”
乔优瞥了一眼小倌。
“东家…”
初七在旁边用眼角余光偷瞄师父的表情,见到乔优凝重的面色,不知为何师父又在寻思着什么。
不过今日的确发生了太多的事,自己的脑回路都快不够用了。聋哑仆人,银针暗器,小梨园的戏,李晓朵师伯,鉴宝会,万宝阁…
真烧脑啊…初七无奈的摇了摇头。
小倌引着几人来到了三楼一处僻静厢房,从厢房屏风后走来一个中年男子,冲着几人作了一揖。
“鄙人,侯天野。万宝阁阁主。”
这自我介绍,言简意赅,而且嗓音浑厚,气势威严。初七抬头仔细打量这侯天野,只见他肩膀宽阔,面上五官棱角分明,和‘小王爷’有那么几分神似。可明明富可敌国的他却偏偏着了一身朴素的玄色大褂,打扮的根本不似腰缠万贯之人。
候天野瞄了乔优一眼,顿了一下,开口道。
“吕…”
乔优面色大变。大成期强者的威压不自觉间陡然释放出来。初七和季白皆一惊。
侯天野却似没发现一般,缓缓的说完了后一半的话。
“屡屡不见乔上仙在修真界行走,怕是又有三百年未见,‘九州第一剑’的风采不改当年啊。”
乔优只微微点了点头做表示。而身旁的初七和季白如见了晴天惊雷一般。
没想到师父竟然认识这么多大人物,都是修真界的泰斗啊…
师父的形象再一次在初七的内心中刷新了。
侯天野似乎看到季白和初七的震惊,微微一笑,从储物戒指里摸出一个蓝色五彩油花的脸谱面具,在手里把玩,一脸和善的对初七和季白说。
“方才‘小梨园’表演的九州十六义的那一出戏精不精采?”
侯天野虽冲着初七二人说着,眼中余光却是漫不经心的扫过乔优,乔优不自觉的抖了一下,轻咳两声。
“看来你没和你两个乖徒弟讲当年修真界的往事啊,乔兄。”
侯天野笑意更浓,看向乔优,缓缓的把手中面具戴到脸上。
“重新介绍下,鄙人乃曾经的‘九州十六义’,‘小财神’候清风。”
初七和季白这才反应过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见过前辈。”
“有…事说事。”乔优开口道。不知为何声音隐隐约约有点颤抖。
初七内心疑惑…为何只要提到“九州十六义”,师父就会变得这么奇怪…
只见那侯天野矍铄的目光透过面具,盯着四人。
“鄙人几日前听闻你家徒弟打进了百强,然后又机缘巧合得了一把魂契兵器…”
乔优一挑眉。
“对,怎么候兄?”
侯天野一侧头,玩味十足的开口。
“昨日听犬子说,他遇过你这个徒弟,未来的九州第二剑,‘七爷’,对吧?”
初七脸一红,乔优也面色尴尬,回头瞪了初七一眼。
“在他口中的形容,这魂契兵器和当年‘昊天骨’简直如出一辙。”
侯天野目露精光,一甩袖子,袖口里飞出了几个金光闪闪的骰子状法宝。乔优祭出了泰阿,横在身前,重重的哼了一声。初七三人在师父后面默不作声。
初七,用我出手么?薛钰用心念传道。
不用,再看看。初七看向薛钰,向她点了点头。
“怎么,候兄?想跟我练两手?”
乔优挡在几人身前,眯缝着双眼瞅着候清风。一时间这个不大的厢房里剑拔弩张,火药味十足。
“哈哈哈哈哈。”
侯天野爽朗的笑了起来,飘在半空的骰子法宝也散去了光芒,落在他的手心。
“鄙人已经不是‘十六义’了,现在只是万宝阁的大东家。乔兄,这闲事我不会管的。”
乔优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被戏弄的滋味自然不好,已然是盛怒至极,他重重的把泰阿插到地上,指着候清风的脸张嘴就是一通狂喷。
“娘的…你这厮。有屁快放,别拐那么多弯,我特么没时间在这里跟你扯这些没盐津的淡,你这满脑子小九九打的挺正啊,我告诉你,今个不给哥哥一个交代,我把你这万宝阁拆了回家当柴烧…”
没成想可侯天野却丝毫不计较乔优的粗鄙之语,因为他知道九州流传有那么一个说法:世上最容易的事,便是激怒这“九州第一剑”…
侯天野也是有耐心法,等着乔优唾沫横飞,过够了嘴瘾才不紧不慢的把那下半句说完。
“这么说就不对了,鄙人呢只有两件事,一是想和乔兄借此机会叙叙旧而已。”
侯天野摸了摸储物戒指,冲着乔优掷过去了一个巴掌大的蓝色令牌,造型精美,上面用金漆烙着一个大大的“天”字,乔优下意识的接住,只看了一眼,便讶异的盯着候清风。
“天道令在此,天道盟乔优听令。”侯天野话锋一转,眼神也严肃了起来。
乔优给了侯天野一个白眼,不情愿的单膝跪地,双手捧起那令牌。初七见状,连忙低下头,拉着薛钰和季白也跟着跪在地上。
“见天道令如见天道盟主本人。天道盟主口谕,江州‘斗门’近年来作恶多端,屠杀散修,欺凌周遭小门小派,烧杀抢掠,门主‘公输黯’入魔已深,是修真界一大祸患,人人得而诛之。现号令全修真界各大宗门门主以及门内精英弟子在三日后赶赴洛汜城‘仙门大会’,恰逢名剑大会放榜之日,望天下仙门共商伐此乱魔一事。”
侯天野弯腰扶起乔优,摘下了脸谱面具。只见他表情凝重,不似刚才那般轻松。他冲着乔优拱了拱搜狐,正色道。
“乔兄,‘斗门’公输黯被魂契兵器腐蚀了心智…”
乔优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愣了才怯生生开口…
“你…你说什么?就连公输黯他…竟然也…”
侯天野垂下眼眸,紧紧攥住乔优的手。
“我与公输黯同为前任‘十六义’,念及旧情不忍赴会,于是找了借口已经向盟主请了假。乔兄,你我也八百年交情了,我把风儿托付给你照顾几日。他那莽撞性子,我怕他随众仙门讨伐‘斗门’时一股脑的冲在前面,再出了什么闪失。拜托了,乔兄。”
乔优看了侯天野一眼,重重叹了口气,拍了拍附在自己手背上侯天野的手。
“好,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拜托了…”
这时的季白一直专心致志的盯着师父,而侯天野和乔优自然也没有注意到身后。
只有初七看到了那副让他惊恐不已的一幕。
那么一瞬间,薛钰抬起了头,美眸中红芒乍现…
初七第一次见到薛钰人形态时表露这般凶戾的模样,她那表情竟令人感觉如此陌生…
再一定睛,却发现薛钰已经恢复了原本神态,眼神也回复清明。
乔优又和侯天野简单的寒暄了几句,便要带着三人出门离开,自从乔优答应了侯天野的要求,他竟变得如此客气,把四人一路送到了门口。待出了万宝阁,初七压抑不住内心的好奇,抬头问师父道。
“师父师父,过几天我们就要参加仙门大会了吗?我也要去吗?”
乔优回头给了初七一个脑瓜崩。
“你不去谁去?都去。你师娘也去。”
乔优看着面色兴奋的季白和初七,内心底却又叹了一口气。
此次围剿斗门一行,吉凶难测…这候清风倒也真是滑头,把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的…唉…只怪自己这几百年平日走动太少,常年窝在东篱山,没一直关注天道盟的动向…罢了罢了,看来自己的玄一剑宗是难逃这一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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