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也就看着你跳来跳去的?”
现在还只能在外面守着,没什么事情可以做,两人都躲在沙丘后低声闲聊着。
岑见无奈地笑了笑。
“也没办法,娘娘不喜欢看表哥和外人来往。”
“表哥当初入学还迟了一年,就是娘娘不肯让他去,六岁的时候仁宗看不下去了,亲自去把表哥带了出来。”
岑见是听老岑侯给他说的,当时君留山从宫里偷跑了出来,躲在御花园里被仁宗遇见了。
长久没能和人正常交流,导致君留山见到仁宗连话都有些说不清,明明五岁时见的那一面,他还是个口齿伶俐的孩子。
仁宗后来会在诸皇子之中对他有一点的偏疼,就是因为那时的愧疚。
“不过,淳荣王府的屋顶,我也确实爬得不少。”
“王府有一处偏僻的院子,晚上上屋顶观星,地势风景都是极好的。”
“折思他们知道,不过表哥大概是不知道的。”
因为以前王府里有嘉禾郡主在,他也是要避嫌的,为了不路过嘉禾郡主的院子,他还要从府外往里翻。
这些动静自然瞒不过暗卫,但他表哥有没有关心这些的心思就不一定了。
如果知道,不该不想着带林眉去看的。
“夏日带了酒过去,便能坐上一晚。”
“我在府中住着的时候,最喜欢的便是那里。”
“表嫂回去了,也可以和表哥一起去看上一看。”
林眉沉默了一会,拒绝了岑见的这个提议。
不说她还要不要回去,就是回去了,请君留山去偏僻处对饮一晚,共赏美景,也不是合适的事了。
至少在他们两人没有把所有的心思都理顺,关于他们两人的问题没解决之前,是不合适的。
“不说王爷了。”
“我一直没有问过,侯爷对焚仙门了解多少?”
林眉扭开头眯起眼,盯着地宫通道的方向转开了话题,岑见也从善如流地跟着她说了下去。
“焚仙门二十年前的事,和十年前和金国皇室的事,表嫂应该已经知道了。”
“至于他们是些什么样的人,看行事风格也是能看出来的。”
林眉点头,薛净悟和君留山分别和她说过,加上那些手稿,和几次正面对上的经历,足以让她了解焚仙门是怎么样的一群人。
“二十年前屠杀百姓,和十年前在大战之中指挥蝗虫害死许多的人,现在看来,从始至终,他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
“想要求得长生成仙成神。”
林眉轻笑了一声,觉得可笑,岑见比她更觉得荒谬,但也比她更能理解。
“以在地宫之事,和孟明小公子所说推测,用蝗虫试验那种无名之虫,也是为了长生。”
“历来求长生之人多如过江之鲤,邪法外道也屡见不鲜。”
“焚仙门这样的不算什么稀奇,相比起来他们也不算太蠢。”
岑侯爷在沙地上写下长生二字,又随手抹去。
“江湖之事,官府其实难以插手太过。”
“但因为战王之事,王爷一直想要肃清江湖,焚仙门是首当其冲的。”
林眉看着那片平整的沙子,想起零星地听见的岑见的事,当年先帝也是为求长生,常召岑侯入宫。
还有之前他们遇见的古村,以及没有得见真容的容贵妃墓。
他们都和“长生”有关,也都是失败者。
林眉不信长生成仙这种被她的时代视为封建迷信的东西,但明显,有多少的人对它趋之若鹜。
“焚仙门王爷也是让人追查过许多年的,其实当年先帝在时,也一直在查这个门派。”
“家父曾同我说过,焚仙门之人,不是全都是江湖人,他们之中有同道之人。”
林眉一下挑高了眉梢,长眉都快要从鬓角飞了出去。
意思是,焚仙门还不全是瞎搞,还有神棍在后面做场外指导?还是这就是这些神棍弄出来的事?
“我想知道,岑侯究竟都知道些什么?”
林眉知道,以后为了碎片,还有越来越深的仇怨,他们和焚仙门还有许多的纠缠。
但上一次方瞎子所言,到底还是在她心中留下了一点的痕迹。
她不怀疑薛净悟,但她能看见的水面太过浅淡,深潭之下藏着太多的东西,要下水之前,也不能完全没有准备。
“焚仙门人员繁杂,实际上九使之间各自为政,所求也各有不同。”
“而且,并不止大岳,其他三国也都有焚仙门的踪影,我这次出使也追查到了一些的蛛丝马迹。”
那边又有两个黑袍人从地道出来,这一次的人明显更为谨慎,在周围探查了许久,确定没有问题才向一个和之前的人不同的方向离去。
林眉和岑见暂时安静下来,把自己完全隐藏了起来。
那两个黑袍人没一会又重新出现,一直往返了三趟之后,才真的离开了。
林眉把沾到脸上的沙抹掉,探出头来往那边看了一眼。
“这是要去通知藏起来的其他人了。”
之所以不让暗卫来,而是他们亲自过来,就是因为还有其他地方需要人看着。
“但我记得那边没有地宫在。”
“不是他们绕了路,就是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地方。”
岑见把大漠的地图都记了下来,现在的地宫分布他也记在心里的。
大漠没有固定的道路,在金国还在时,商队和行人的路线一般由城池和绿洲来决定,现在绿洲遗留得极少,不用考虑绿洲之后,就难以推算路线了。
但他们的方向,不论去哪一边,都会绕许久的路。
岑见和林眉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更偏向于后一种可能。
“在西夷的皇室身边,有着一群藏在阴影里的人,应该就是焚仙门的人。”
岑见没有跟上去,而是又趴了下来把之前的话题续上,看起来他似乎也是想和林眉把焚仙门的事情说得清楚。
“而且,好像也有焚仙门的人去找了那位顾王爷。”
“突厥虽然有,但势力最小,且不太有可能被焚仙门说动,那些蛮子对太多弯弯绕绕的东西没有兴趣,他们更爱战场。”
顾明珏在京中的时候和岑见两相厌烦,谁都看不惯谁,虽然顾明珏主要的注意力是在君留山的身上,但岑见凭着脸都能从顾明珏那里分来一点厌恶。
这位王爷凭着脸和性格在大岳混得风生水起,但他和君留山幼年还算有点相同点,都是孤苦,而岑见是和他们完全不同的命运。
他不满意这样的不同。
林眉在那场疫病之前对顾明珏没有什么看法,还觉得此人颇为风趣,但疫病之后,她已经明白了为何君留山当初会在顾明珏什么都没有做的时候,就对他怀有警惕了。
“九蛮如果真的被顾明珏掌控,和焚仙门的关系并不好说。”
“以我对顾王爷的了解,和焚仙门的行事风格,没有选对人去的话,恐怕没有好果子吃。”
岑见没有见过顾明珏的真面目,但他知道顾明珏是个什么样的人。
也只有太后他们,会将一个靠着自己,从生死就在旦夕之间,变为得以受封王爷,在禁宫来去自由,逍遥自在如鱼得水的质子,看做废人。
什么样的“废物”质子,能在他的国家都出兵偷袭了大岳之后,还能让太后心心念念想要送他风光回国,且满朝文武都没有太过反对。
连君留山都受了他的影响。
岑见得到消息的时候就暗暗叹气,知道九蛮定然会有一场大变,天下也安定不了几年了。
“王爷不得不放他回去,我们也不得不面对后面的事。”
“焚仙门如果和他连了手,天下局势必然有变。”
至少西夷的立场就会值得玩味了,别看焚仙门九使各自为政,下面的人还有许多不受管教的,内斗也厉害,但总体来说,对外的时候意外的团结。
对于他们的目标,他们的执着比疯狂还要可怕,就算是为了他们的目标,他们也不会让焚仙门再受到毁灭的打击。
岑见看了眼林眉,很是认真地劝告了一句。
“表嫂最好不要贸然再和焚仙门对上,其他的事表哥不会多问,但一些必要之事,最好不要瞒着我们。”
“我们知道的事,表嫂便是不问,表哥也不会瞒着。”
“一人之力终究是有限的,焚仙门之事也关系重大,不可轻忽。”
林眉默然半晌,扶住额无奈看他。
“岑侯之意我知道,我尽量不再随便涉险了。”
岑见都绕了不知道多大的圈子来劝她,她也对他生不起气来了。
但也可以看出,王府的人为了他们的王爷下半辈子不会孤独终老,一个比一个紧张,简直就像是能坑一个是一个。
前有莫上先生,后有岑见,折思和折宁也没少做手脚。
但岑见说得不错,焚仙门的事已经不止是江湖纷争和抢夺宝物了。
事涉家国,君留山作为摄政王,必然会重视,她和薛净悟若是不小心坏了君留山的布局,会引起许多不必要的灾祸的。
“我也尽量不被人抓住了用来威胁王爷。”
这话只是林眉的调侃,岑见却十分欣慰地点了点头,温和地笑了起来。
“表嫂出了事,表哥定然会十分伤心的,表嫂能意识到保护好自己,就再好不过了。”
林眉无言以对,只觉额角抽痛——只要涉及君留山,她就觉得她看错这些人了。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不知不觉间又把中心放到了君留山的身上,“醒悟”之后她急急地转移了话题。
“若是今晚还找不到机会,明日我们就回去。”
他们也没有想到君留山不声不响地就过来了,等他们回去就能见到人,不过林眉看见他,就又要头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