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明好奇地凑近,眯着眼从瓶口上方往下望,那条懒洋洋盘着的虫子闻见了新鲜血肉的味道,瞬间从瓶底弹出,就要向人扑上来。
岑见一手拉开孟明,拿着瓶子的手用大拇指堵上瓶口,撞到他指腹上的虫子又悻悻缩了回去,半点不敢造次,等他移开手,盘在那里就和没动过一样。
“我试着用自己的血喂了一下,居然也顺利活下来了。”
刚才瓶里的动静其他人都没看到,只有孟明饶有兴致地摸着下巴,还想要把瓶子拿过来玩,甚至跃跃欲试地想要被咬上一口试一试。
“阿明,不要捣乱。”
孟末把孟明按住,轻轻在他头上敲了一下,孟明不情不愿地靠回了他的肩上,小心地没有让自己的头发接触到孟末的皮肤。
岑见一只手不太方便,只能就这样展示给君留山他们看。
“而且不知是被我喂养之后发生的变化,还是之前就已经有了一点能力,这虫子似乎还有着自己的思维。”
“它会惧怕,也保留着对血肉的贪婪,但也学会了狡诈地获取想要的东西。”
他晃了晃瓶子,长虫坚定地装着死,半点没有反应。
“之前还有过一次,想要趁我不注意,从我的伤口钻进去。”
他手背上有条新长好的伤,是之前在矿道的时候被黑袍人划伤的。
那一次在喂血的时候,他故意逗了逗它,看着它小心翼翼地从瓶子里爬出,试图不引起他注意地攀上他的手背,从还没愈合的伤口钻进他的身体里,占据灵台。
之后岑见捉住它,用掺着一点杀虫药的水把它泡了三天,把它泡到半死不活,在这条虫子像人一样只剩一口气的时候才施舍了它两滴血。
它没有死,但也从此再也不敢来招惹岑见,并且似乎牢牢记住了岑见的气味。
就像刚才,碰到了岑见,它也能克制住自己吞噬人血肉的欲望,主动因为害怕缩回去。
君留山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自己表弟的这种行为了,不过是把他送去外面走了一圈,怎么感觉他突然就有了奇怪的爱好和越发的恶趣味了?
他深深的觉得,他似乎有些对不起他的姑父和姑母。
“表哥别这么看我,我只是怀疑这就是那一次胡老养出的虫子。”
岑见当然能看懂君留山那些不可言喻的眼神,暗卫们敬畏地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和君留山也是差不多的,林眉就更心情复杂了。
风评被害的岑侯想要握拳抵住唇轻咳,但抬到一半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瓶子,其他人除了孟明,看他的眼神近乎于惊恐,更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孟末浑身僵硬地坐在那里,握着孟明手臂的手不自觉地加重了一分力道,尽量让自己不要情不自禁地抱起小儿子就跑开。
“岑侯还是小心一点……毕竟,是害人的东西。”
还是从尸体上挖出来的,想到这一点他就寒毛倒立,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只有孟明还记得他们在说的正事。
“为什么说这是胡老养出来的,这不是方瞎子给他身边那些废物下的吗?”
“我不觉得方瞎子有本事从胡老手里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偷出来。”
岑见终于把虫子收了回去,并且因为君留山的眼神太过沉重,往回收的手在半路改道没有继续放进怀里,而是塞进了腰间的荷包。
这个虫子虽然和普通的不一样,但也可以说成是因为直接用在人身上,或者方瞎子用了其他的手段培养,不一定就和那样东西有关才造就了它的异常。
岑见在看过卷轴之后都难以断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和林眉讨论过按照卷轴上的情况,方瞎子他们那些人该是个什么情况。
“但是刚才我才确定了,这应该就是最为特殊的那些虫子。”
“除了他们之外,没有其他的‘行尸’携带这种虫子,也没有再出现和那些黑袍人一样的还有自主行为的‘行尸’。”
可惜的是,当时他们没有把方瞎子解剖了来看看,他应该在林眉动手前留下方瞎子灵台里那条虫子的。
这样他或许能有更多的收获,也能明白卷轴上遗失的一些东西。
“我们都想的是方瞎子偷偷在自己身上做了实验,当时也以为他是为了焚仙门才来抢玉戒的。”
“而他为什么不能触碰玉戒,必须骗着人替他去拿,又为何以为自己能够掌控虫子?”
因为阿明亚喀的事,他们对方瞎子的问题没来得及深究,尸体也被烧毁在了地道之中。
现在想想,还有更多奇怪的事情被他们暂时忽略了。
林眉被他提醒后也想起了很是奇怪的一点。
“他的眼睛,和所有的‘行尸’都是不一样的,当时是阿明亚喀先伤到了他的眼睛,才能杀了他。”
“胡老在拿他做试验,而他还以为自己得到了胡老藏起来的秘密。”
她不由看向了觉得没意思,低着头正拿着岑见的手研究的孟明。
其他人都陆续反应了过来,也跟着将视线从岑见身上移到了他旁边的孟明身上。
“但是,胡老没能想到自己会这么轻易地死了,方瞎子他们身上的虫也在胡老死后,失控了。”
一手造成了那样结果的少年迷茫地抬起头,无辜眨了眨眼。
他想要杀了胡老很久了,也为此准备了很久,但其他的就真的不是他故意的了。
林眉被孟明故作纯澈的回望逗得轻笑着摇了摇头,继续靠着君留山也没有再退开。
“这算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吧,也算无意间替我们解决了一个大患。”
没有这环环相扣各自算计,没有金国的临时反戈,这一次的剿灭也不会这么轻易,这些都是因孟明而起,少年确实立了一个大功。
剩下的更多关于碎片和卷轴的事就不好拿出来说了,林眉和岑见默契地没有再说下去。
莫上先生拿着孟明的血分析完后出来,发现他们什么都说完了。
暗卫不经意地把岑见手上有虫子的事告诉了莫上先生,一群人表面不动声色地竖起耳朵,围观着莫上先生挽起袖子就去找岑见。
岑见被莫上先生堵住,斜扫他们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这是支着莫上先生来替他们解决虫子呢。
莫上先生一手叉着腰一手伸出来摊在岑见的面前,眉头扬得高高的。
他不清楚前因后果,但暗卫说的虫子太过难得,就算知道暗卫告诉他有自己的小心思,他也还是想看一看。
至于弄死虫子?
岑见和他对视了一眼,很干脆地把瓶子交给了他。
“每两日需要用血喂养一次,先生到时来找在下即可。”
看莫上先生拿着瓶子激动和宝贝的样子,他就知道他绝不会如了暗卫们的意,这条虫子还是能活着让他们继续耿耿于怀。
岑见挑起唇角笑着从人群里找出自觉失策的折思,折宁也同情地看了看还没发现岑见看过来的某人。
“莫上先生对这些东西,比岑侯更为了解。”
也比岑侯更有兴趣,指望莫上先生动手,那条虫子只会被莫上先生折腾出更多的花样。
孟末和孟寺他们要去军府商议之后清扫大漠的事宜,走前把孟明交给了岑见带着,少年没骨头一样挂在岑见的肩上,听着他和莫上先生交代怎么喂养。
现在就只剩这一条能折腾的,没弄得清清楚楚之前,也不能这么快就让它死了。
等岑见把虫子的情况都说完之后,孟明从背后双臂环上他的肩,半分力气都不想用了,岑见反手把人捞住,又在他额上摸了摸。
“又发热了,我带你先去休息一下,睡醒了吃完东西再吃点药。”
莫上先生也上来观察了一下,刚才拿到虫子的兴奋一下就没有了,他犹豫了一下,没有给孟明把脉。
没有再问的必要,也没有什么能吃的药。
孟明迷迷糊糊地点点头,头发一下下扫在岑见后颈上,把人痒得往前倾了倾,无奈地两手捞起膝弯把他背了起来。
莫上先生很想问岑见是怎么想的,但岑见向他笑了笑,微倾着身把人往上托了一下往厢房里走。
孟明半梦半醒间埋在他背上咳了起来,有什么湿腻的东西沾在了他的后衣领,孟明嘟囔着拿脸去给他擦,擦着擦着在岑见背上吐出了一大口血来。
黑红的血冒着凉气染红了岑见半边肩膀,颈子和侧脸也溅到了几滴,他还是慢悠悠地走着,一步一步踩得很稳。
暗卫先一步打开房门进去铺好了被子,其他人都在关注着这边,也没有了玩笑的心思,。
君留山看向莫上先生,老神医拢着袖子遗憾地摇头。
到屋子走得再慢也不过是那么几步的距离,岑见很快就把人放到了床上,温水和白巾一起送了进来。
他没让别人来碰孟明,莫上先生在门口把暗卫都叫了出来。
“那血里有毒,你们进去闻久了也会头晕的。”
岑见俯身给孟明擦干净了脸,回头看向还在门口担忧地往里张望的几个人。
“这里我来看着就好,劳烦拿上两套干净的衣服来,再找个火盆,这些一会都只能烧掉了。”
“属下这就去办。”
暗卫连忙点头,岑见自己带着衣服倒是好找,孟明没有衣服在,身上这套还是之前让林兴修送来的旧衣,最后翻出一套暗卫的衣服送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