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女儿这次回来,便是想要与您谈一谈有关小弟的事。”
林眉在林珅说下去之前打断了他,手腕轻轻一晃抛起那块石头又接在了手中,在指尖不断翻转着。
“小弟这次回来是来领赏受封的,在京中留不上多少时间,王爷之意,是让小弟住在军营里就好,正好也能多向周将军他们讨教一下。”
“至于家中,母亲和长姐两个,父亲最好多看着一些,在军中久了的人脾气都不会太好,小弟又有些少年人的脾性。”
林珅眼皮子一颤,没有说话,林眉也不以为意,翻手将石头握在了掌心,转头看向外面的阳光明媚鸟语花香,廊下对着窗挂着两个鸟笼子,两只名贵小雀引颈“啾啾”个不停。
这雀儿声音婉转清越,一直这么叫着也不惹人厌烦,还很有些春意热闹的意思。
“父亲这雀养得不错,也不知父亲还喜欢些什么,以后要是看见好的,女儿让人给父亲送来,府中现在是冷清了一些。”
“对了,听闻母亲还怀了身孕,想来等这个孩子生下来,府中也能更热闹了。”
林眉噙着笑闲散地坐在椅子里,望来的眼中全是漠然,看着林珅之时,林珅心中空了一拍,背上不知不觉间透上了寒意。
那样的眼神和神态,真的还是他的女儿吗?
林珅在林眉死而复生后第一次见林眉还不敢细想,现在京中的留言却又从他的心底浮了出来,随即被他狠狠压下。
这些事情在现在已经没有了意义,林眉也确确实实是他的女儿,这就已经够了。
“是,沈氏现在已经有了四个月了,上次侧王妃回来得匆忙,她又还没有稳住这一胎,也就没有与侧王妃报喜。现在依依每日就跟在她母亲的身边伺候,总算长大了些知道孝顺了。”
“老臣也还想向侧王妃求个恩典,请宫中的太医来为沈氏看一看。”
林眉自然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拒绝林珅,颔首爽快地答应了。
“回去女儿便让人去宫中宣太医来,老来得子是喜事,是该多小心一些。长姐又能想明白从此孝顺父母,对林家而言就是双喜临门了。”
“兴修回来女儿也会提醒他多小心一些的,免得他莽莽撞撞什么时候好心办了坏事。”
林珅站起身,拱手向林眉道谢,林眉起身避开这一礼后按住了肩膀,似是不太舒服地皱了皱眉,林珅见状关心地问了一句,林眉也就顺势提出了告辞。
“现在还是养病之中,每日都得按时喝药换药,再不回去就要迟了,等改日伤好了女儿再回来给父亲请安。”
“侧王妃身体要紧,万望保重才是。”
林珅担忧地看了林眉肩头一眼,主动要送林眉出门,这两次林眉回来他都没有说过让林眉去给沈氏这个母亲请安,林眉也就当没有这回事在。
送到大门之时马车已经在那里等候了,折宁站在马车旁等着扶林眉上车。
林珅在林眉和他告辞之时,突然笑着说了一句话。
“说起来,雀儿可爱,但当年你的母亲更喜欢狸奴,只是有了你之后怕伤着你才不再养了。”
“若是谁家有‘墨玉垂珠’或‘踏雪寻梅’的新崽,不如遣人回来告知一声,为父去聘回来养着做个伴。”
“是,女儿记下了。”
林眉深深看了林珅一眼,再次行礼后转身上了马车。
第二天林珅就给朝廷上了折子,称说自己年老体衰,无法再为朝廷效力,现上章乞骸回乡,望皇帝能恩准他趁着还能走得动,落叶归根。
君后辛在询问过君留山之后将这个折子打了回去,随即又下旨,将他从礼部调去了翰林院做翰林学士,另提拔了人上来任礼部左侍郎。
朝中纷纷猜测这是什么意思,只有宋川真心实意地松了一口气,他已经一个人忙到要脚打后脑勺了。
为了写好那两封国书,在两个侍郎都不在的情况下,宋川这位尚书抓着礼部自员外郎及以下的所有人都愁得头发要掉光了。
而且后来皇帝还突发奇想的让再给突厥也送上一封国书去,该怎么写也没有说,礼部上下的诸人不单眼下挂上了浓厚的青色,还差点集体出家当和尚去。
都不用剃度了,换件衣服就够。
右侍郎是指望不上了,刚上任的左侍郎战战兢兢走进礼部衙门的第一时间,就被人“绑架”到了书案之前按坐在了椅子上。
面前是铺满了书案的史书、草稿、卷宗和白纸,手里被塞进了一只已经沾好墨水的毛笔,砚台被塞到了他另一只手里,因为桌上已经没有地方可以放了。
也不用认识一下同僚再走一下报道的流程了,直接开始干活就是。
刚刚从地方上调进京的官员很是茫然,留下来给他做一下指导工作的员外郎拍了拍他的肩。
“侍郎习惯就好,如今六部加上大理寺、御史台都是这样的,连鸿胪寺、太仆寺这些也各有各的忙处,翰林院也要忙着明年的会试,谁都没有空闲。”
“陛下和王爷还等着礼部和鸿胪寺把国书理出来,只是这国书也不能乱写,既要体现我们大岳的大国气度,又要让九蛮和西夷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还要能‘安抚’突厥。”
员外郎把手按在那一堆东西上,眼神诚恳又满含期待。
“该有的资料都在这里了,侍郎先请吧,能想出一句来是一句,最后尚书会整理了呈给陛下御览的,等陛下和王爷都首肯了,我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现在吏部忙着整理各地官员情况,以便皇上和摄政王随时想要调整地方任命,以及选调官员前去大漠。
户部忙着筹备通商之事,也忙着凑齐粮食以及赈灾后续。
兵部更惨,核查各地军队情况,准备粮草军械等物资,准备招兵事宜,还要勘察舆图,派人巡查边关防线和城设,据说现在晚上都只用点一根蜡烛就够了。
刑部和大理寺在查全国之中拐卖儿童和私贩人口之事,似乎是和大漠之中的那些恶贼有关。
反正摄政王和皇帝都是雷霆震怒,刑部和大理寺现在恨不得明天就能把所有的犯人逮捕归案凌迟处死。
礼部和鸿胪寺忙着写国书以及准备应付之后的外交事宜,差点把翰林院的书都搬空了来做参考。
至于工部,修护各地堤坝,跟着兵部准备维修边关城池,加上还有大漠里的城池也要修缮,又要算计发役夫这些事情,也没有个轻松的时候。
御史台看似与现在这些事无关,但他们除了当在朝堂上死谏的言官,还肩负着监察百官的担子,吏部要审核天下各地官员,他们也要巡察官员的品性政绩等事。
帮君留山和皇帝分担了一半政务又要抽空教导弟弟,还要继续研究碎片用处,依旧显得闲适无比的东盛侯也对朝中现状很是唏嘘。
岑见扶着冬奴让他试着自己翻个身,又顺手替他将被蹭歪的肚兜给拉正。
“朝中都多少年没有这么忙碌过了,怕是大家都不怎么习惯。”
“那也只能证明平日里对他们太过宽容了,一个两个都不想着好好办正事,闲得发慌就开始给朕和王叔找事。”
君后辛批折子批得头也不抬,但也不耽搁他冷笑着抨击朝中的诸位臣工。
“平日不办正事,现在才会这么手忙脚乱,这也是他们自找的,若是做习惯了,也不至于如此。”
“而且最近可没有人再有空在朝上挑事了,真是给朕省了不少事。”
也让君后辛觉得似乎找到了一些对付那些不让人省心的朝臣的方法,不让人省心,那便让人省点事吧,总不能什么便宜都让他们给占了。
岑见也听出了君后辛的言外之意,很好奇那些朝官若是知道了,会不会悔不当初。
毕竟当初就是因为他们不把皇帝当一回事,在朝中消极罢工,不肯听调遣,也不肯处理各项分内之事,才让君后辛幡然醒悟,回头向摄政王靠拢。
使团当初回来的时候是想着要被安插到朝中各处去,但也没料到能到如今的地步。
“这一批若是训练出来了,以后朝堂的效率都会高上不少,皇上才能真正轻松一些。”
冬奴终于成功地过了身,连忙“哼哼”了两声引起正在和他爹说话的叔祖的注意,仰着小脸心满意足地得到了一个额头上的亲亲。
岑见发现了,这小家伙比自己小时候还有出息,自己好歹是三岁的时候才缠上君留山,这小家伙这才快五个月大,就已经知道欣赏美人了。
作为被欣赏的榜首人物,岑见都无可奈何了,他揉了揉满是奶香味的小包子脸,再看看莲藕一般的手臂和肚兜都遮不住的小肚子,抬头看向伺候在一边的林善。
“冬奴是不是又重了一些?”
“回侯爷,小殿下又重了三斤,也长高了两寸。”
他头上的胎毛被剃过后又长出了软软的一层,贴在长得圆圆的脑袋上,看着就让人想上手揉两下。
见岑见又不理他了,冬奴一回生二回熟地再靠自己蠕动着翻了过来,用两只小胳膊抱住了岑见的手臂,“啊啊咿唔”地不满叫着,要岑见抱他起来。
“这小子现在重了,多抱一会就要手酸,表叔你也别太顺着他了。”
别说林善这个半大的小子现在抱不了他多久,连君后辛这个当爹的也没办法再把他抱在怀里太久,沉甸甸的比一把剑都要压了。
岑见抱着他不见吃力,但君后辛怕岑见把手弄得酸痛后没办法拿笔批折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