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西夷自己内部的人也很关心。
“王,我们要在九蛮这边耗费多久时间?我西夷的大军一旦在九蛮耽搁太久,大岳和突厥一定会趁火打劫的。”
西夷率领大军前来的大将也是难得现在还能与八王子说上两句话的人,只是他对如今的状况要格外的忧心一些,西夷之内是真的没剩下什么能用的人了。
这一次大军齐集,守在突厥和大岳边疆地方的将领也就各自只剩下了两三人,突厥的大将和大岳的摄政王,都不是他们能对付得了的人物。
八王子一意孤行谁也劝不动,也谁都不敢不听王令,他们如今的情况几乎是在背水一战。
西夷崇尚战神,推崇勇士,但盲目送死的不叫勇士叫莽夫,他们不清楚八王子是怎么想的,只希望他能不当一个莽夫,不要带着西夷走向灭亡。
今日的八王子伊路·哈亚司,和以前那个连名字也没有的,不为人所知的八王子,是完全不同的,伊路·哈亚司踏着鲜血和火焰而来,让人在惊惧之中臣服。
他怕伊路·哈亚司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心智,眼中只能看见杀戮。
用一张白布将自己裹得严实的青年半卧在毯子上,身后靠着软枕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代替了八王子回答他的问题。
“放心,不会太久,等到九蛮什么被从天墨大陆上抹去,我们就什么时候班师。”
帐中诸将领虽说已经对这一次他们出来的目的有了一个心理准备,但还是没有想到八王子当真是要将九蛮彻底消灭。
当年西夷和大岳联手对付前金,也是耗费了几代人的心力,才能在前朝之时一举将前金自此掩盖在风沙之下,才让西夷的国土扩宽了近乎一倍。
而九蛮这些年因为对大岳俯首称臣,反而得了休养生息的机会,九蛮虽不比前金,西夷也不比大岳,要消灭一个休养生息之后的国家,不是只一战就能成功的。
西夷可能会被拖在这场战争中三五年,也可能直接在他们攻打九蛮的时候,就被其余三个国家吞并,连三五年都不会有。
西夷和九蛮最终可能会两败俱伤,西夷走的是自取灭亡的道路。
但是在上首的男人波澜不惊的扫视之下,没有人敢把这话说出来,惊呼也被他们重新咽了回去,大着胆子向八王子提问的那个将领低垂着头退回了他的位置上。
“这一次出来,大概就是不破九蛮誓不还了,你们若是之前还抱着什么侥幸的心理,现在也要将这件事牢牢的记住。”
“不过不会拖得太久的,谁也不会真的让现在的局面拖上三五年,最多两年,就能出现结果了。”
青年睨了上面微皱了眉的男人一眼,摆手让沉默不语的将领们都下去,只留了他们两个人在帐中。
“这些人还是不堪大用,顾明珏掌握朝政的时间短,你的时间比他还要短,你们两个人都没有办法得到一个合乎心意的朝局。”
“不过现在也只能这样将就着了,想想我们也总好过突厥那群人。”
青年一边说着一边将头上的白布解开,摸出一把扇子扇着风松了一口气,他虽说长在沙漠之中,早就习惯了炎热的气候,但九蛮这边的闷热还是让人难受。
而且在这边为了防止有人窥探,有外人在的时候他总是要遮住脸的,白布再透气,这样长时间裹得严实也让人受不了。
男人将手边放在冰盘中的果子捡了一个丢给他,嗤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赞同他的说法还是在嘲笑他,不过青年也不在意这个。
“说起来,也不知道那位王爷是不是太过信任手下的将领,现在还在北境那边慢慢逗着突厥玩。”
“不过他的条件也算是得天独厚了,我们还是羡慕不来的,几国之中也就突厥还在状况之外,你们这几个全是疯子。”
君留山、顾明珏还有他面前的伊路·哈亚司,都是疯子,只有突厥还什么都不知道地按着以往的作风在行事。
“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一代出了你们三个疯子,或许就是到了该合的时候了吧。”
“要我说,最后还是那位摄政王能得胜最好,他虽然又疯又狂,但好歹还是个君主的模样,若是天下落到你和顾明珏任意一个人的手上,怕是整个天下都要为你们陪葬。”
男人脸上的伤疤动了动,牵动起唇角往上翘,比之前还要沙哑粗砺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地响起。
“你还会关心这个天下成什么样吗。”
“你是因为那个人才这么说的吧,因为那个人选择了君留山,所以你也要选择君留山。”
青年啃了一口果子,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男人也并不对他步步紧逼,自己也捡了一个鲜红的果子在手中把玩。
这是沙漠中特产的品种,男人没有去记它叫什么名字,这个名字对他而言也并不重要,只是青年很喜欢吃,说是小时候吃惯了的。
“你放心,我只想要报仇,只要报完仇,你想怎么做都可以。”
“天下于我无用,我也不会迁怒到要拉着整个天下一同下地狱。”
他的世界从来不曾存在过天下,所以他也不想得到天下,他只求一个自己的安宁,而这份安宁要用焚仙门的血来铺就。
“我们做好的约定,我不会反悔的。”
青年也向他保证了一句,随即看着自己手中被啃完了的那个果子叹了一口气,随手将果核抛出,起身去到上首的案前,又拿了一个新的出来,抬起眼来对视上男人审视的目光。
“最终,我们都会得偿所愿的。”
西夷这几天与九蛮之间没有安生过,不像在登宿关外那儿戏般的骚扰,都是实打实地打在了一起的,西夷胜得多,九蛮输得多。
但西夷的人也承认,如果宋唯严是大岳的将领,领的是大岳的精兵强将,那这场战斗的胜负还没有那么好说。
西夷并不占城,但也不像一开始那样屠城放火,他们只是将城中的人都驱赶到九蛮的防线之内,留下空城在两军之间。
如今被西夷攻下的城池已经有五座,这还只是几天之内的结果,谁也不知道伊路·哈亚司是怎么做到那样神出鬼没出其不意的,守军在他的弯刀之下有如薄纸一张,不堪一击。
和伊路·哈亚司正面交手过的将领,都说那是一个恶鬼,不是一个人。
宋唯严一直没有在战场之上和他短兵相接过,作为统帅,宋唯严一直只在后方坐镇,没有走到过前方去。
那位西夷的八王子倒是不介意身先士卒,但在两军交战之时他都只是和一个全身被白布裹住的人站在后方静静看着战场,只有在攻城之时他才会亲自出手。
宋唯严在来到前线之后很快就决定了放弃前面的那部分城池,收缩兵力、迁移百姓,在西夷的骑兵到来之前,那些城池其实就已经空掉了一半。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九蛮的边城与大岳那些专门修筑出来作为军事工程的城池不同,大部分都是普通的城池,只是稍微加固了一下而已,九蛮的国力不足以支持他们修建出那样一条边防之线。
在蛮皇还年轻的时候,他也曾想要学大岳那样,将九蛮的边城重新打造,可最后还是在现实之下低了头放弃了这个计划。
钱财、人力、地理的限制、大岳的施压,都让这个计划在朝堂引来极大的反对之声。
若是顾明珏在将朝廷完全稳住之后重提这件事或许能成,但不论是年轻时的蛮皇,还是现在仓促接手九蛮的顾明珏,都不能做到这件事了。
宋唯严在军中有威望,也在百姓之中有威望,他下令撤城之后,零星的反对之声很快就被压下,现在两军之间已经被竖壁清野了。
西夷不再急着向前推进,九蛮也固守在了一条合适的防线之上不再后退。
西夷擅步战,九蛮不论骑战还是步战都不算强,守城也是一般,但在宋唯严的指挥之下,倒也能勉强和西夷维持一个平衡。
消息传回大岳朝廷的时候,之前本就不希望大岳和其他国家开战的那些大臣更是屡次上书劝君后辛一定不能贸然出兵。
“如今九蛮与西夷局势不明,国内本就先伤筋动骨了一番,既然西夷和九蛮都没有与我大岳开战的意思,何不坐山观虎斗。”
“摄政王前些日子重布边防,现在边界之上皆是精兵,也不惧他们谁敢来犯,倒是突厥并不安分,若是向九蛮和西夷出兵,突厥定然又会前来骚扰边境,我大岳得不偿失。”
君后辛随手翻着递上来的一本又一本折子,半晌和冯喜笑。
“还真让表叔说中了,不把这些老东西逼到一个份上,他们只会说些什么不合适没必要。”
“天下承平日久,谁都习惯了守成的日子,开疆扩土反而成了一种罪过。”
“可是朕看他们这群人,没有谁有胆子去王叔面前说这些闲话,无非是欺负朕还年轻好说话罢了。”
冯喜一边替君后辛打着扇一边赔笑,他现在也有些摸不准君后辛究竟是什么心情,但只要知道这件事君后辛并不高兴就行了。
作为一个上体圣意的太监,冯喜牢牢在君后辛身边占据着第一的位子,正是因为他如今对君后辛足够的忠心,哪怕他并不如何聪明,但能屈能伸的功夫却是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