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生哪里没有盼着你好了，你刚走出来的样子，小生还以为你要直接就地飞升舍弃人间了呢。”
薛净悟不服气地瞪了一眼回去，在林眉身边坐了，抱着手臂斜睨她。
“所以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前段时间累过头了，一时松下来了有点没缓过来。”
林眉自己并不觉得真的有什么，她只是想要松快一下而已，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挂念了那么多的事，现在想要把这些事都暂且抛开了。
平地飞升更不可能，她还心有所属，想来天上是不会收她这样还眷念红尘的人的。
她懒洋洋地从地上捡了一片半残的叶子，一半的叶面都没了，边缘坑坑洼洼的，也不知道是怎么落下来，又被摧残到了这个地步的。
“你过来干什么？”
“好歹现在小生吃的是王府的饭，怕你出了事过来看看。”
“王爷都不担心，你倒是担心上了？”
薛净悟被林眉问得一顿，他捂着自己的脑袋，开始感到茫然。
也是，连君留山都没有着急的事，他到这里来担心个什么？不怕被王爷徒手给拆了吗？
他反应过来，当即打了一个冷战，爬起来就想要跑，又被林眉拿石子丢到他背上，把人叫了回来。
“我就不说了，不过一时想放松一下，你又是做什么？自从焚仙门被破，就觉得你不太对劲了。”
“想起什么事，还是想起什么人了？”
“想起太多了。”
薛净悟别着手揉着自己的背，又坐了回去，一副早就盼着有人来和他促膝长谈的架势。
“薛家满门都死在焚仙门的手中，当年救钟苍的时候，她也死在焚仙门的手中，现在虽说还没来得及把焚仙门的人赶尽杀绝，但焚仙门是没有了的，也算为他们报了一半的仇了。”
“我应当高兴，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薛净悟抛着那枚石子玩着，眼睛也跟着上下动，神色空落落的，有些茫然。
“那天，他们去焚仙门的时候，我在焚仙门的人群里看见了一个人，他……他长得很像我三叔。”
薛家的人长什么样子，薛净悟其实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当年他年纪还小，对于长辈也就对他的父母记得最深，后来到处求生，在江湖上滚得久了，就连父母也不太记得了。
谁让他们从来不去梦里找他，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一面。
但他那天在人群中偶然一瞥，看见了那一张脸，就自动地想起了他三叔长的什么样子，想起来这张脸和他的三叔有多像。
“薛家的孩子，当年被焚仙门抓去了，我逃出去了，没有想过他们竟然还能有人也活了下来。”
“我抢在那些人的前面，杀了他。”
之后他跟着林眉他们去堵焚仙门的次使，又与钟苍打了一场，一时没有控制住自己，对钟苍下了狠手，差点真的把人给杀了。
他当时看起来不动声色的，背上却已经被冷汗湿了重衣。
说起来，他是真的挺对不起钟苍的，每次迁怒都冲着他去了，但这话他拉不下脸来和林眉说，也拉不下脸来和钟苍道歉，只能憋在心里了。
林眉愣了一愣，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件事，当时武林人士与焚仙门的人对战之时，他们不过在旁看了片刻，就忙着去找钟苍的踪迹了。
薛净悟半句话都没有说过，出手也是在暗中，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你……还有其他的人吗？听说左道长救出了一些被关押的人，你去看过吗？”
“看过，没有了，倒是在那些死了的人里，又找见一个。”
薛净悟摇了摇头，他看起来并不伤感，林眉紧紧把眉头皱着，也不知道该再问他什么。
明明她是出来打算自己散散心的，现在却成了宽慰薛净悟了。
她不知道该再说什么，索性薛净悟也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没想让人来劝慰他，林眉不开口，他就想到什么说什么。
“还有一些，我觉得我或许应该认识的人，是不是真的薛家的血脉特殊？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竟然还能在焚仙门的手里活下来。”
“不过我也没有给他们收尸，毕竟我也不知道他们还算不算是薛家的人，但薛家都已经没有了，是不是也无所谓了。”
薛净悟被林眉拍了拍肩，他也没有回头，只是屈支起一条腿，将手搭了上去，和林眉一样靠在了树上抬头看天。
“我若是可怜他们，也不知道他们这些年听从焚仙门的话杀过多少人，我若是不可怜他们，他们是比我运气还要差劲的一群人，当初我好歹跑掉了。”
“这种时候，我竟然还有些羡慕钟雪台了，他不用看见这些，多好。”
当年的钟家明面上只有钟苍一个人被翁葫逃跑，带着活了下来，但以钟家当年的名声来看，焚仙门当不会真的放过钟家的孩子。
他们放了钟苍一条生路，用另外一种方式想要将钟苍变成他们的人，并为此费尽了心思，其他的钟家孩子真的就全死在那一次杀戮里了吗？
钟苍看不见，他就永远不用去想这个问题，因为他意识不到。
“说不定，他在焚仙门里的时候，也和谁打过照面，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孟明如果当初不曾跑出来，那等着孟彰的就是杀了人后，才发现这是自己的弟弟。”
“也或许不会发现，孟家父子会一直徒劳无功地寻找下去，而孟明早就化作了骨灰，被随意丢弃在了黄沙之中。”
薛净悟随口说着残忍的话，说着说着还笑了起来。
“可是到头来，只有我一个人遇见了这样的事。还好，我早就不抱期待了。”
他抹了一把脸，自己说完了就心情舒畅了，倒是弄得林眉有些纠结，恨不得一开始就把薛净悟给踹回去，当时她就不该叫住他，多问那一句！
薛净悟回过头来笑嘻嘻地看着林眉，朝她眨了眨眼。
“要是你不急着回去，不如我带你去个地方？”
“你不怕回去了，王爷把你的皮剥了？”
林眉撑着膝盖站起身，拍了拍衣摆，薛净悟跟着跳起来，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在手心转了个圈。
“剥就剥吧，今朝有酒今朝醉，小生这个神偷，好久都没有露面了，这可不行，要是被什么不懂事的家伙抢了名头，小生就要伤心欲绝生不如死了。”
林眉看着他，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但她也许久没有再出过手了，一时真的被薛净悟勾得有些手痒。
取宝破巧玩弄世人才是他们神偷的自在，现在忙忙碌碌的，都是不停地在为阴谋诡计、天下谋算奔波，实在是让人心累得慌。
“这附近有什么值得出手的东西？我两今日不如比上一比。”
“要说有个什么，我还没有想好，不如随意施展？最后看看谁得到的东西更好，也是一项比拼。”
识人断物也是神偷的基本功之一，要是学不会这个，什么时候看走了眼，说不定就将命丢了，或是费了大功夫，也就只拿了一个没有什么意思的东西。
“后日启程，明日黄昏的时候我们各自拿了东西前来，之后还要留点时间将东西还回去才行。”
“好，一言为定。”
林眉很是干脆地同意了，他俩不过一时兴起，但既然说定了，便当即各自动身，向着不同的方向去了。
这场比试，第一步就是要寻找目标。
其实有几样东西应当是附近最为珍贵，也最难取来的，比如君留山和岑见身边的东西，君留山的佩剑“尽夜”，岑见的佩剑“沉金宴”，都是世间难寻的宝物。
真要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他们手上取得东西，就算是林眉和薛净悟也不敢说一定能得手。
不过两人虽然没有明说，但都默认了不去找这两人动手，要去他处另寻。
林眉不知道薛净悟准备去何处，两人是背着方向走的，自己挑选的方向能不能找见什么好物，是运气也是实力。
她走到一半停下，仔细想了想，又折回了暂住的山庄。
折思看见她这么快就回来了，惊讶地朝她行了一礼，林眉摆了摆手：“王爷呢？”
“回侧王妃，王爷在屋中看书。”
林眉点了头，直接去房间里寻君留山，君留山听见推门声回过头来，看见她也挑起了眉。
“不是说好了后日再回来的吗？”
“我想了一想，一个人散心还是没有意思，特地来请王爷一同走上一趟。”
林眉笑着过去，不由分说地抽出了君留山手里的书，握住了人手腕直接将人拉了起来，拽着往外走。
君留山还穿着宽松的布袍，被她这么拉着，只来得及把软鞋踩着，错愕地跟着她往前踉跄了两步，实在想不明白林眉出去的短短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让本王先将衣服换一下……”
林眉转头上下打量了一下君留山，觉得就让他这么出去了，确实是不太妥当的，终于住了脚把人放开，在君留山肩上一拍。
“还请王爷快着些。”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为何要这么急着出去？”
君留山无奈地一边宽衣一边问了出来，林眉却还要卖他一个关子，就是不肯细说。
“反正我又不会将王爷带出去卖了，王爷就不要问这么多了，随我去了就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