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开之后就是回城去提审那些被抓到的探子。
说起来也是赶巧,都是在三日之内把人给抓到的,偏偏看着都不是一路的人。
两拨是孟彰晚上巡逻在小巷中揪到,一拨在军府旁边被孟末亲自拿下。
副将走下地牢,看着在墙上挂得整整齐齐半死不活的八个人,啧啧称奇。
“本将该说你们什么好,哪家的探子能像你们这么没脑子,大半夜的不睡觉,出门给我们小将军添军功吗?”
“都那么晚了,谁看见你们都知道有问题了,也就你们自己才觉得晚上接头安全。”
副将从守卫手中接过浸了盐水的牛皮长鞭,在空中挥了一下试了试手感。
长鞭破空,“啪”的一声清脆声响,轻轻巧巧地打碎了放在一边的一个破碗。
副将将鞭子在手腕上绕了两圈,活动着手腕好声好气的同这些人商量。
“今天还是一个一个地来?”
挂在左边第三个的人终于没忍住,抖了一抖。
此处虽说是地牢,但其实房顶还露出了地面一截,开着天窗投进光来也是极为敞亮。
并且白日还常常点着火把,墙上和地面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墙上除了挂着人,连木枷铁镣这些都是没的,鞭子还是平时用来赶车的那一种,从军营临时借来的。
凭着良心说,这里半分都没有地牢该有的阴森。
但血腥味在这里环绕不去。
右边头一位勉强把被血块盖住的眼睁开了一条缝,看着半死不活说起话来中气倒还挺足。
“要不就杀了我,我绝不会说一个字的。”
吊在他身边的那一位不是和他一伙的,闻言装死也装不下去了。
那人奋力地在半空上扭动着,想要离他远上一些,但也不过在墙上荡了两下,背后的墙壁被他擦出了一道血痕。
这里挂着的人都是互相岔着挂的,左右都不是自己的同伴,没人想被连累。
副将还是笑眯眯的和气模样,手臂抬起一挥,一鞭子甩了过来。
鞭子打在了肉上,破空声才迟了一步响起,紧接着就是一声惨叫。
却是被挂在旁边的人叫出来的,长长一条翻出血红的肉的伤痕叠在了他的大腿上。这一位的鞭子是没有收着力的,一鞭子下去,不止让人皮开肉绽,还让你肺腑巨震。
这些人身上都是一道伤垒着一道伤的,血液从翻开的肉中渗出汇聚,再沿着伤口滚下,到了尽头就滑到了皮肤上,一道接着一道的血迹在身上还未干透。
旁边的守卫提着小木桶上来,一手拿着刷子,在木桶里搅了搅。
左边第三位已经抖若筛糠,被打了一鞭子的那一位嚎叫得更为大声,缠绕在四肢上的铁链被他扯动得叮当作响。
守卫视若无睹地举起刷子,仔细地让刷毛贴合着刷过那道伤口的每一寸鲜肉。
硬尖的毛发从新鲜裂开的皮肉上微微用力刮过,上面沾带的液体顺着刷毛滑落到了筋肉之间,圆珠破开,分散着在每一点缝隙间打转,然后融入。
那人狂叫着,像鱼在菜板上蹦跶一般挣扎着,涕泗横流。
若不是连续三日都没有东西进肚子了,他早已像前两日那般流了一地的不雅之物。
副将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嫌弃地后退了一步。
守卫用木桶里透明的液体在那道伤口上刷着,反反复复刷上了三遍才停手。
在第二遍的时候,那人就无声无息地垂下了头,只是不自觉地抽搐着。
另外七人噤若寒蝉,连右边第一位都紧紧闭上了自己的嘴,把头低回去不敢再看。
“副将,这可也太浪费了呀。”
先前递鞭子的守卫看了一眼那个小桶,还很是可惜的样子。
副将把鞭子绕回来,同样可惜地摇摇头。
“谁说不是呢,本来大家就缺物资,还非要来浪费我们的东西。”
木桶里到底加了些什么东西连副将也说不清,反正是什么顺手拿到了就往里面倒,倒完煮沸,再把制杀虫药的药渣滓往里加,煮出来了一大桶,够用上一个月了。
虽然配方不明,但刷在人身上的效果极好。
副将还给自己试过一次,不但附骨钻心地疼,还万蚁噬心地痒,还能一丝一丝地腐蚀消融人的血肉,那种感觉还会从血肉中渗透进去,蔓延到全身,鲜血也冲洗不掉。
而且伤口会血流不止,但只是一滴一滴地落,不会流得太多,死不了人,挂着也能坚持个十天半月才会失血过多。
附带的止血效果其实还挺好,至少应急用是可以的
副将在尝试过后,当机立断地把自己那一整块肉都削掉了,才挽救回了自己的形象。
要不然他都得跌在地上打滚。
“也就是本将为人正直,不屑此等阴私手段了,要不然还不知道能贡献出多少这些新奇玩意。”
守卫抹了抹汗,尴尬地笑了笑。
反正军中都已经传遍了,坚决不能吃副将做的食物,连将军都说吃了怕是要生不如死。
上完一处的“药”,副将把目光转向其他人。
“接下来是谁?”
所有人都很想指认身边的人,可问题在于,他们根本互相都不认识。
求饶的话说了也没有意义,这一点在过去两天之间他们已经深切体会过了。
眼前的人只想要他们的信息,自己的,或者其他人的。
他们不敢背叛自己的身后人,但他们也没办法说出其他人的信息。
在这两日替左右的人受折磨的过程中,他们不止对副将恐惧仇恨,连对左右素不相识,却要自己代他受过的人都止不住地生出了怨恨的心思。
副将执着鞭子敲打着自己的手心。
“还是说谁想先和本将好好谈谈?”
虽然将军说了不用在意这些人,但是不把目的弄清楚了他也不能放心。
“明天本将也就不来了,你们就在这里等上三五月,等着将军有空了想起你们了,再说怎么处置吧。”
“但是诸位还请放心,每日的招待,我们是不会怠慢各位的。”
守卫也附和着点头。
“副将您放心,属下肯定不会做出因为招待不周丢了将军颜面的事情。”
“我……我说……!”
左边第三位突然叫出了声,不顾和他隔着两个人的同伴瞪视的目光,急切地伸长了脖子哀求。
“我说,求您放了我。”
副将挥了挥手,把鞭子交还给守卫。
“把人带走,他身边的人一人两鞭子,和他一道的那个十鞭子,当然,谁要是也肯说了就免了,还能换到囚室去住。”
“不过此地狭小,囚室不大,也就只能住三个人。”
“其余人,若是你左右有人说了,那你每一日的鞭子都要翻上一倍,若你左右都说了,那你就要翻上两倍了。”
两个守卫上前把那个人从墙上拆下来,架着离开,副将背着手跟在他身后离开。
守卫虎着脸抖开鞭子,又是一鞭“唰”地开了一条新口子,拎着小木桶的守卫慢悠悠上去,这次就是让刷毛在肉间碾过,把皮肉碾得更开,让药渗得更快。
地牢里接二连三地响起了鬼哭狼嚎。
守卫将人带到离那边不远的一间小囚室,丢麻袋一样丢进去后就退了出来。
副将在之后跨进来,慢慢踱到他面前,弯下腰来看着他满身的伤,和畏惧缩紧的瞳孔,很是感慨。
“你若是肯早些说,大家都不用受这么多折磨了。”
“但你要是说得我不满意了,我就把你交给你左右的人去。你这个人胆小,可是失言过许多次,把他们连累得本将都要看不下去了。”
斜趴在地上的人只能看见眼前黑色的军靴鞋尖,踏来扬起的尘土给它又覆了一层的灰黄,显得格外的老旧。
这里的地上连一根枯草也没有,毕竟大漠缺绿植缺成这样,哪来的枯草能奢侈地铺牢房。
那只鞋尖踢了踢他的脸,把他踢得偏过了头去,脸上已经干凝的血块沾上了灰尘沙粒,糊了他一脸。
他蜷缩起来,把脸埋着。
“我说,但之后你要不就把我一直关着,要不就杀了我。”
“否则,我怎么选择都会生不如死。”
副将盘腿坐下来,托着下巴食指在下巴上摩挲了两下。
“好,本将答应你。”
“我们,是……焚仙门的人,过来是要盯着那一位侧王妃和她身边的薛净悟。”
“上面只交代了我们这些。”
那人扬起脸来,看不清的面容因为恐惧扭曲着,眼睛不停地乱转,似乎害怕有第三个人会突然出现。
“我都告诉你了……我真的只知道这么多……”
副将连连点头,一手往他肩上一拍,不知何处来的匕首稳稳扎穿了他两肩的琵琶骨,一手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即将惨叫出声的嘴,口中还安慰着他。
“放心放心,将军教导过我们要信守承诺。我会将你单独关起来的,你不想出去就绝对不会赶你走。”
抽出匕首,一掌把人劈晕过去,副将看着匕首上的血迹想找个地方擦擦,也没能从晕过去的人身上找到一块干净的布料。
副将只能拿出帕子来,擦干净匕首后将帕子丢在地上撑着膝盖起来。
“来人,把他送去牢房。”
人被拖在地上带走了,副将整了整衣服又出来,和还挂着的七个人中清醒的三个人打商量。
“你们要说一说吗,说了本将就能把你们放下来了,手下的人也不用天天还要费这一把子力气甩鞭子。”
剩下三人都闷不吭声。
副将也觉得可能差不多了,反正既然时间出现得这么巧合,那就一起记做是奔着侧王妃来的好了。
至于之前那人为什么这么容易就开了口,其他人又是什么人,也不用这么关心。
连焚仙门的事他也没有深究,也没向其他被抓住的人询问。
他和孟末一样,都是一种胸有成竹的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