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留山也觉得有些无言以对,但不管怎么说,误打误撞林眉今晚也达成了她的目的。
毕竟这座城里的秘密比他们想的还要深,无功而返也是正常的。
至于荆家的那个地道,或许不是属于荆家一家的。
林眉出门去叫跑堂的送热水来,岑见和孟明将新得来的那盆淬月草抱着出去了。
等林眉沐浴更衣收拾好了之后,跑堂的又送来了给他们的吃食,一边往桌上放着一边打量着两位客人的脸色。
他刚刚还想起了一件事,昨晚他们来的时候,这屋子里只留下了一个客人。
“小的恭喜两位客官昨晚赢下了庆典的擂台,昨夜的热闹小的也听说了,客官如此不俗之人能在我们店中落脚,小店也是蓬荜生辉。只是不知道客官是否知道城里的惯例?”
“今日会有不少商队掌事前来拜访,希望能买下这盆淬月草,若是客官觉得不耐烦应付了,也可以将这件事交给我们店里,我们替客官去同那些商队管事商谈。”
跑堂的看了眼那边被移到了阴影处的淬月草,知道这恐怕遇上的还不是个不懂行的,加上昨晚君留山在擂台上太过出彩的表现,跑堂的是若无必要,并不愿意得罪这两位。
“当然,我们店中也对这盆淬月草有兴趣,若是价格合适,不知客官能否考虑将东西卖予我们店中?”
君留山净了手,拿着白巾细细将手指擦干,随手甩开了脏了的巾子。
“钱财对本公子没有多大用处,这是本公子要拿回家给家中幼弟的,不卖,若是有人来了,劳烦传个话,本公子一律不见。”
“这般……是,小人明白了,两位还请慢用。”
跑堂的没有同他们纠缠,笑着躬身退了下去。
林眉戳了一下君留山的手臂:“你说一会我们还能出城吗?”
“微之出去吸引城中的注意力了,今日我们在这客栈中表了态,只要还在城中,那些人就不敢真的对我们动手,我们坦然离开就是。”
“等离了城,再想动手的,生死就可以不论了。”
这个客栈的人有眼色,不会来随意招惹他们,但那些商队中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不长眼的,正好还能将人擒住了问一些事情。
说起这个来,林眉想起了昨晚上她遇见的那件事,之前实在太累了,也没有来得及和君留山他们说。
林眉将昨晚上在那个小院里见到的事情和君留山说了一遍,末了点着桌面有些不解。
“那人昨晚在庆典之上没看出什么特别来,但昨晚看起来,他在城中的地位当是独一份的,能成为制定规则的那个人,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来这边的人也提到过裕安先生,只是没有细说,本王也听得不是很清。”
君留山舀了一碗温热的汤递给林眉:“这些事情放到后面去想吧,先将饭吃了,一会就要凉了。”
这家客栈做菜的手艺倒是真的不错,君留山和林眉好好地吃了一顿,就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
说是收拾东西,其实不过就是将那一盆淬月草用黑布包起来,再放进竹篓里遮好带走而已,两人来时本来也就没有带什么其他的东西。
跑堂的和楼里楼外的见他们两人下来,都是一愣,跑堂连忙上来,眼神不着痕迹地瞥过君留山背后的那个竹篓:“两位客官这是要去哪里?可能找到路?”
“我们要走了。”林眉将甲六的牌子抛给跑堂,“劳烦去将马替我们牵出来。”
“客官这么快就要走了?若是担心之后遇上商人麻烦了,小店一定不会让他们上去打搅到客官的。”
“并非为此,只是此次出来,偶然得了这么一样药,急着给家中幼弟送回去而已。”
林眉这么说了,跑堂的也就不好再拦,不顾那边几个商队掌事的脸色,当真让人去将两人的马牵了出来,好生生地将人送出了门。
其余人还想上去说上两句话,都被客栈里的人给拦了下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朝城门而去。
……
荆家昨晚乱成了一团,虽没听说丢了什么东西,但荆家家主还是大发雷霆,并且将家中人手都派了出来,和城中衙役士卒在一起,势要找出贼子来。
岑见让孟明带着那盆淬月草先出城去,路上不小心泄露一点踪迹,将城里盯着的人都引过去,自己上了荆家的门。
“在下昨晚下了台才听说还有淬月草这样的药草,小侄前些年生过大病,伤了心神,至今头发都不似常人颜色,面上也活动艰难,实在让家中忧心。”
“昨晚不慎错过,听闻荆家还有两棵,今日特地前来,想要求取一棵,钱财宝物都不是问题。”
岑见半是无奈半是期盼地看着脸色有些不太好的荆家家主:“不知家主能否成全?若是还有其他这般效用的药物,在下也想要一并看一看。”
荆家家主勉强一笑,朝岑见拱了拱手:“实在是不好意思了,昨夜……家中遭窃,淬月草丢了一株,如今只剩了一株在手,在下并不打算买掉。”
“至于其他的类似药物,虽说并不如淬月草记载的功效神奇,倒也还有那么几种,阁下若是有兴趣,稍后便让犬子带阁下去看看。”
岑见虽说有些失望,但还是感激地起身向荆家家主一礼,荆家家主避过不受,让下人去将少爷叫来,又朝岑见歉意抱拳。
“在下还要去处理一些家中的事务,请恕在下招待不周。”
“无妨无妨,今日本就是在下冒昧了,家主请。”
岑见见他也是真的着急,自然满口不在意,目送着人匆匆离去了,那边的下人已经去叫人,只留了一个人在这边陪着岑见。
留下来的下人给岑见奉了茶后就闭口不言地站在一边,岑见也就安稳地坐在了那里,耐心等着,时不时往外面看上一眼,没有什么其他的举动。
他心中思量着刚才荆家家主说的话。
昨晚林眉下了地道的事情看来还是被发觉了,东西丢了的事他们也知道了,但是这样的事情本该是个秘密,这位家主却在他面前半点没有遮掩地说了出来,就为了保下最后一盆淬月草。
想要得到淬月草的人比他们想象的要多,昨晚那些人本来就已经不少了,若是那些人在他家表哥表嫂那边没能讨得好,为了淬月草也定然转头就要找上荆家。
但既然之前这边还有两盆淬月草的事是其他人都知道的事情,他们为什么不直接到荆家这边来先试,而是全部挤到了他家表哥那边去?
这在不同人手中的淬月草,有不同的得法,但这些方法之间的差别会有这么大吗?大得让所有人第一时间的选择是舍近求远?
岑见一边思索着一边不知不觉将茶喝下了大半,喝到这个时候,他的舌尖突然从茶中品出了一点与众不同的味道。
他心念骤转,面上不动声色又细细的品了一口,尝出了其中那一丝药味,并非杀人的,但能将人迷晕过去,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竟然要给他下这个药。
所谓的荆家少爷久久未来,岑见估算着这药的药力,并非那种让人一喝就晕的,而是让人慢慢感觉不舒服,最后晕过去了也只会以为是自己生了什么突发的病。
以他喝下去的量,普通人要晕也要半个时辰,他是不惧这个的,也不好一点反应都没有。
岑见放下了茶盏,抬手按住眉心揉了揉,似乎有些不舒服地皱起了眉。
在后面站着的家丁关切地走上前来,询问岑见出了什么事,岑见摇了摇头,只说自己略微感觉有些不适,但并没有什么大碍。
门外的家丁高声通报了一句:“少爷来了。”
一个青年人走了进来,看见是岑见就先眼前一亮,快步走了过来向岑见一揖:“原来是阁下,昨晚没能请教到阁下名姓,没想到今日还能有缘见到,实在让人高兴。”
岑见也笑着拱手:“荆少爷昨夜一曲高山流水,在下也是记忆深刻。”
“阁下这就是取笑我了,后面上台的那位先生才是琴艺高超,为了阁下能与之一比,我等在你们两位面前,都是班门弄斧罢了。”
荆家少爷摇了摇头,热情地请岑见落座。
“这点自知之明我们还是有的,读书人岂能认不起输。”
“不知阁下今日前来,是所谓何事?”
“在下姓李,单名一个未字,未央的未,今日前来,是为家中侄儿求药的。”
岑见将之前同荆家家主说的那些,又与这位少爷说了一遍,荆家少爷沉思了片刻,点头要带岑见去看药草。
“家中药草我全都是记得的,倒是真有几株李兄或许用得上的,且随我前去看看吧。”
荆家少爷和家仆说了一声,就带着岑见往外走去,荆宅的门外已经等了一辆马车,要载他们去城外的药田看。
“不知李兄可会岐黄之术?”
“略通一些,当初侄儿出了事,大夫都是束手无策,在下不甘心,就自己很是苦学了一阵子的医书草药,还去药铺当过一阵子学徒,虽说没有学出个什么来,但也能照顾小侄一二。”
两人对坐在马车之内,看得出来,这位公子是当真很喜欢岑见的,找着话地同他说,岑见也耐心地一一回复。
“不知李兄从何处来?”
“吉淮郡吉安县,县里年头遭了灾,虽说家中平安,但家里还是迁到了郡城去,又将在下同侄儿一道赶出来散心,说让今年过了才许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