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眉若有所思般点了点头,自此她这才将一直跟在钟苍身后的暗卫给收了回来,重新回到了自己身边。
那几个暗卫这几日里跟在钟苍与炼药人的身后,过得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往西域去的路上多为大漠,他们白日里要经受到处躲躲藏藏的困扰,还有极端的天气,回来的时候觉得互相都比去之前沧桑了许多。
此时听从林眉的要求回到了她身边,几个暗卫原本还心下有些欣喜,以为是要换人过去,但是待了半日也没有听说有人接替他们的位置,这才明白钟苍身后这是要彻底抽走人了。
几个暗卫相互对视了一眼,虽然不会默默在心里说主人家的坏话,但还是十分疑惑。
不是说要寻一个机会就将钟苍先生带回来的吗?这是……
不让钟苍先生回来了?
决定了孤军深入敌营的钟苍心下倒也没有那么紧张,就算是没有了身后跟着的人,他也并不是没有其他的办法和岑见联系,只是可能会稍稍麻烦一些。
坐在马背上,钟苍忽然叹了口气。
炼药人立马就凑过来,今日他是死皮赖脸的跟在了钟苍的这匹马上,双手紧紧把着马鞍后面,生怕钟苍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给扔下去。
幸好钟苍因为身上还有伤口,他能够好好养着的时候自然不会折腾自己,于是这马行走得十分平稳且缓慢,没有让炼药人感到一丝颠簸。
钟苍这平稳缓慢的速度让炼药人又精神了起来,他蹭到了前面人的脖颈旁边,兴奋道:“你这是在叹什么气呢?”
钟苍又微微叹口气。
“只是可惜被那些人抢走的碎片,若是知道有朝一日那碎片会被抢走,我就该早日让你用碎片把我的眼睛给治好。”
炼药人听了钟苍的话之后也是一阵悲愤,他现在一听到有关于碎片的事情就是一阵头痛,甚至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的主子交代。
要知道当时他离开主子,前去焚仙门的时候带着碎片,满心都觉得将这碎片交给自己,是主子对于自己的无上信任。
但是自己呢?到了焚仙门之后该做的事情做的怎样就不说了,甚至在回去的路上连碎片都给弄丢了……
炼药人忽然生无可恋的把脑袋往钟苍的身后一砸,这炼药人虽然身上没有武艺,不过却知道自己这是在用脑袋砸一具肉体凡胎——他并不是记挂着面前人的伤势而刻意放小力气,而是心下明白这肉体凡胎的撞不坏他。
于是他把脑袋撞上去的力气居然还挺大,纵然是钟苍这段时间身体已经恢复了不少,也是一个晃悠就差点从马上栽下去。
这炼药人的脑袋砸的地方也太准了一些,正好砸在了他后背处的一道刀伤上,又因为这处刀伤距离后心口很近,钟苍这一下子是被砸得胸也闷,伤口也崩开了。
“这……你怎么这里还有一道伤口!而且居然还往外渗血了。”
钟苍身上的伤口都是几个侍卫给他收拾的,在这期间炼药人借口说是怕见血,躲的那叫一个远。
这也不怪炼药人不知道钟苍身上都有什么地方有伤口了,只是一旁的侍卫在急匆匆的过来扶住了钟苍之后,心中还是隐隐对炼药人有些不满了。
这钟苍先生的身体本来就已经够虚弱了,纵然是炼药人不知道钟苍身上那处有伤口,下手的时候……不,下头的时候也该小心些。
纵然真的要动头,也应该力气稍稍放小一点,这下子可好,差点一个头锤下去就让钟苍重新回到之前的狼狈状态。
“药先生,您这……”扶住钟苍的那个侍卫忍不住稍稍埋怨了一下,然后被钟苍抬起手来阻止了。
“咳……我没什么事。”他勉强的支起了身子,心下怀疑这炼药人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故意趁着刚才这一下想直接把自己害死。
炼药人也是没有想到钟苍居然过了这么几天还是身体虚弱,一下子把人给砸的吐血,他捂着自己的脑门也有些恍惚。
“这……要不我还是下去给你熬碗药。”他在身边侍卫的帮助之下跳下了马,看着钟苍的脸色,讪笑着想要补救。
钟苍在无奈之下只好答应了炼药人的建议,他也被扶下了马在一旁休息,很快就浅眠了过去。
他身边的侍卫也不知道钟苍究竟这是浅浅睡过去了,还是被刚刚炼药人的那一下给砸得终于晕过去了,只是默默在上风口处站定,给钟苍稍稍挡住了风沙。
跑到一边去架炉子煮汤药的炼药人则是一边生着火,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钟苍的样子。
“唉,若是他不晕过去,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如果不是我把碎片给弄丢了,现在他的眼睛应该已经能够看得见了。”
炼药人嘴里念念叨叨的,在他旁边帮助他煮汤药的那个侍卫听了个半,似懂非懂。
“这钟先生的眼睛究竟是怎么看不见的?等回到山庄里之后,庄主应当会有法子。”
炼药人责怪地看了侍卫一眼。
“你还真想让庄主亲力亲为做所有事?纵然是庄主对这钟苍稍稍有些兴趣,也不过是要把他带回去看个乐子罢了,要真让庄主为了他这眼睛劳心劳力,你可真想得出来。”
炼药人冷笑了一声,语气是钟苍从来没有听过的冰冷阴狠。
“可是庄主是说过,这个钟苍对他来说不是一般人。”那侍卫还想说什么,但是却被炼药人格外疯狂的眼神给阻拦住了。
这炼药人从前便经常将自己锁在阴沉昏暗的炼药房里,关上一次就是几个月打底,在山庄之中是出了名的怪人,没有什么人愿意招惹他。
这几个侍卫之前也没有和炼药人多打过什么交道的,从前炼药人奇怪的名声就已经传扬了出去,他们只不过是交集不多。
此次奉了庄主的命令前来接应炼药人和钟苍的过程中,在真的见了炼药人之后,也只是觉得这个人稍稍有些不修边幅了一点。
至于曾经听说过的阴狠毒辣和孤僻奇怪,也只不过是当成其他人没有和炼药人长久相处过的误解。
但是如今看着炼药人眼中隐隐可见的红血丝和疯狂之色,侍卫的心里刷的打了个突。
他觉得自己要是敢再反驳炼药人一句,他就敢直接往自己的嘴里塞上七七四十九种毒药,让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而且他的直觉告诉自己,他的这种幻觉并不是假的,炼药人如今恐怕是真的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他的目光颤抖着落在了炼药人手下正在咕嘟咕嘟冒着泡泡的汤药上,那汤药里面的药材上下翻飞,因为用的都是这几日采过来的新鲜药材,这刚刚煮开的汤药里还散发着一股土腥的味道。
侍卫有些惊恐的眼神停留在了那不停冒出的泡泡上,泡泡从汤药底下涌上来,到了液体表面的时候便鼓出来,叭的一声破开。
侍卫颤抖着咽了咽口水。
之前他便总是听说这炼药人在庄主的身边挺得重用的,见了他之后也并没有觉得什么,只是如今,他似乎明白了这无用的炼药人为什么能在庄主的身边受到重用。
此时炼药人给钟苍煮的这碗汤药里面不会带着毒吧?
炼药人看着侍卫惊恐的眼神落在了汤药上,扑哧一声又笑了出来。
“既然你这么担心,要不要替他喝一口?”炼药人的目光玩味地落在了侍卫的脸上,语气带着一丝蛊惑。
以侍卫的身份自然是不怕死的,若是在他们的主子交给他们的任务之中,他们为了完成目标而死也算得上是死而无憾。
纵然是他们死了,他们的妻子家人也会得到抚恤,安稳无忧的过好下半辈子。
但是愿意为了完成任务目标而死,却并不代表这些侍卫愿意为了某个人而死。
更别说现在是他的其中一个任务目标,似乎对另外一个任务目标有杀意,侍卫心里挣扎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
不过若是这炼药人此时就将钟苍给杀了的话,他们还是会将炼药人好生带回到庄主身边,等待庄主的发落。
这才是他们侍卫应该做的事情。
炼药人撇了撇嘴,像是刚才那个威胁侍卫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一样,他又像是以前一样变成了个话唠。
“那你可真是亏了,我在今天的药方里稍稍做了一些变化,这药不仅能加快他的身体恢复,而且他喝了之后还能拓宽筋脉,想必在他醒来之后身手一定更上一层楼。”
炼药人嘴里叼了一根药草,语气闲闲的解释着,那个侍卫瞪大了眼睛。
怎么这药里竟然不是毒?而是让人拓宽筋脉的好东西!
他怎么就这么不相信!
炼药人看着侍卫不信任的眼神,心下有些嘲讽。
他现在自然不能让钟苍出事,这钟苍可是他的主子点名感兴趣的人,纵然是他如今心中对钟苍玩弄的心思大于真心,也不能就这么把人给玩死。
毕竟若是他真的把钟苍给玩死了,一定会让庄主少一个可以玩耍的玩具,那他可是犯了庄主的大忌讳。
就在钟苍睡过去之后,他身上的伤口也已经被剩下的侍卫给脱了衣服处理好了,他们在这一路上经过其他城镇的时候,也购买了路上的换洗衣服,此时都是由那些侍卫换上的。
当炼药人身后跟着端着药的侍卫,回到了钟苍面前的时候,他正双眼紧闭的被另一个侍卫拽着一只胳膊往外袍里塞,整个人就像是一个大号的提线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