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臣最近还听见各衙门的人又在私下里议论陛下选秀一事了,看他们的样子,像是希望用选秀来阻止陛下开启战争。”
皇家选秀是大事,没有在选秀之期同时打仗的,要是君后辛开了选秀的口,那便要让天下先安稳至少半年。
“他们不敢给皇上您上帖子,但想要往太后那边递帖子。”
“太后毕竟是您母亲,孝道为重,到时候您也不能和太后闹得太过难看了。臣今日与您说了,您也有个准备才好。”
君后辛今年二十四了,作为皇帝膝下只有一子在,这个儿子的出身还并不那么光明,太子之位本来是与他无缘了的,偏偏他现在占着独子的身份,得了众多的宠爱。
要是还不催着皇帝选秀为皇家开枝散叶,到时候等这个皇子大了,后面的皇子与他争着就难了。
但是君后辛不喜欢听人提起这些事情,他们也只能另辟蹊径,刚好还能阻止大岳的边境陷入战火,简直是一举两得。
君后辛都要被他们给气笑了,沈士柳的面子他都没有给,这些人是从哪来的勇气敢用太后来压他?
他现在不急着选秀,是希望能先挑出合适的人选大婚立后,这件事他也和安怡长公主、君留山这些长辈提过,他们都是表示了赞同的。
安怡长公主作为正经的长辈也说了,皇家的婚事关乎的不止是一家之事,之前后宫混乱就已经波及了前朝一次,不能再让前朝受到第二次波及。
“皇帝是天下的父,按理来说,普通讲规矩的人家也没有正妻还没有入门,就先在后院养上一堆妾侍的道理。”
“后宫之中,那些妃子都是关系到前朝的利益关系的,陛下选妃是正事,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但也要给足皇后尊重才是。”
皇帝这个身份特殊,后宫有那么多的妃子与前朝互相牵连,但皇后始终是正妻。
能为皇后者,不是皇帝喜爱之人,就是身份高贵之人,在立后之前也不宜有太多的后妃先在宫里。
“爱重正妻一向是君家的传统,自太祖立朝起,君家的皇后就没有让她们受委屈的,便是你母后在当初与先帝也是夫妻和睦。”
君后辛之前一直想要尽快立后以便他亲政,但君留山一直压着这件事,连选秀的事也只许他办过两次,后宫人员稀少也是因为君留山的坚持。
对于当初的君后辛来说,他是厌恶君留山这样的举动的,后来又不好意思去问君留山是为了什么,这时候也就顺势向岑识提出了这个疑惑。
岑识已经吃下了一盘点心,人也懒散了下来,向后靠在椅背上不再顾着什么礼仪了。
“要说这个啊,我倒是猜是因为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皇上您自己想一想,那些时候您自己会挑选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君后辛回忆了一下当年的事,那个时候他身边更多的是王安龄这样的人,连罗有恒都与他不是很亲,要是选皇后,也必然是会在他亲近的人家中选。
君留山倒是能强制替他挑选一个人,但是细数现在看来合适的门户,也没有合适的闺秀在,更不要说当时王安龄那群人的家中了。
王如照就已经给他带来了不少麻烦,现在后宫那几个更是让他看着厌烦,就算他当时真的挑了一个皇后出来,现在也只会是和那些妃嫔一样的结局罢了。
君留山若是给他找了一个合适的,他与那个摄政王选出的皇后必然要有一段两看相厌的日子,一如他当时与王府一脉的那些人一样。
所以当真是还不如不立后,留待以后再说。
“我听我娘提过一次,其实如今的朝局来看,光考虑出身这些,人选不如从世家中定。”
“朝廷要启用世家,但现在诸世家明显对朝廷没有什么信心,立世家女为后,还能替皇上您收拢一些人心,况且世家女大多教养极好,又有家中自幼的培养,也能帮着皇上。”
这个是安怡长公主在私下偶然和岑识提过一次的,那天狄家的家主携子侄前来拜访,谈话间又提起了狄家的女儿们。
在安怡长公主看来,目前兴起的寒门之中,确实没有谁家的闺秀能比得过那些世家的小姐,要说稍微有一比之力的,一是嘉禾郡主,身份最为尊贵,二是沈墨浓,身份最为合适。
但这两人抛开身份来说,又一个都不合适,嘉禾郡主和沈墨浓的性格都不适合当皇后,君后辛也不会喜欢她们的。
并且还要考虑外戚之事,当初楚家旧部护嘉禾郡主护得太过,一定会和皇帝起冲突的,沈墨浓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其实看来看去,倒不如往世家里去挑,现在的世家不会动摇皇权,那些小姐教养性格都是好的,说不定君后辛就能找见一个喜欢的了。
不过安怡长公主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如今不是谈这件事的合适时机,岑识这个时候说出来,也是和君后辛说个笑罢了。
但君后辛在这件事上留了一个心眼,倒是记下了。
之后君后辛又拉着岑识闲聊了一些其他的事,两人在御书房里偷闲了一个下午,岑识吃光了四盘点心,君后辛想要留他用膳都被他推了。
“实在是吃不下了,陛下见谅。”
“罢了,说着话也没有留意,朕现在也不太想用膳,还是让冯喜送小表叔出宫吧。”
岑识谢了恩跟着冯喜退下了,君后辛看着面前那些堆了一下午没人碰的折子,干脆全都让人抱走送到各衙门去。
“传朕的口谕,让他们自己先好好地将这些折子看过了,不该送上来的就别送了,絮絮叨叨半天的全部重写,朕只看上禀要事的,简洁的折子。”
“再让朕看见送一封废折上来,一个衙门都罚俸一月,每人还要将那封废折子抄上五十遍。有几封算几封的事,他们不怕耽搁时间,就尽管送。”
在旁伺候的其他内侍连忙应是,冯喜不在,他们更没有什么提出疑问的权利。
吩咐好了之后,君后辛才甩手回了寝殿去看儿子,这些日子冬奴能自己坐上一会了,还会和人说话一样与人聊天聊半天,相比于一般的孩子,都说他是个聪慧的。
林善的身份在君留山离开之前君后辛也从君留山的口中得知了,他不单是前朝林太监的养子,还是君留山的眼线。
当初君后辛大肆清理了宫中之人,刚好林善的年纪也差不多了,林太监就将他放了过来,特地接近了君后辛的身边。
“阿爹说陛下身边不能没有人,若是出了什么事,谁都没有办法给先帝们交代。”
“阿爹和奴婢并非忠于摄政王,奴婢等只忠于皇室。”
是林老太监主动联系的君留山,也是他主动将林善送进了宫来,但是林善在君后辛身边给君留山也只传过两次消息。
一次是冬奴出生,一次是会试之前。
君后辛看了林善许久没有说话,最后也只是淡淡地让他下去了。
君留山在林善离开后和君后辛谈过,也让林善继续留了下来。
“忠诚之人难得,不忠君而忠国者更为难得,这样的人最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全取决于陛下是怎么用他的,而不是他的立场。”
这也是君留山对于君后辛的教导,君后辛听得认真。
“忠君者,明君忠、仁君忠,但昏君也忠、暴君也忠,君王有错而害天下,他们难以救回天下。”
“忠国者,以国以民为先,若君能与国一体,他们也自然忠于君,若君错,那他们拼着一条命也会阻拦,这才是上谏之人,而不是那些天天光念着撞柱子的言官。”
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这是这些人的奉行之念,许多君王是不喜欢的,许多该做之人也是做不到的,但一个朝堂不能没有这样一个人,这样的人会是朝堂的底线。
林善虽说还是个半大的少年,但他也是真心的忠于国,况且自在君后辛身边侍奉以来,他做得也比谁都要好。
这般年纪有这般的行事和心性,君留山都觉得这个是难得的人才,不忍见他就此被埋没了。
君后辛在深思之后没有张扬此事,冯喜也被瞒了下来,他也没有责罚林善,还是如往常一般让他在冬奴的身边侍奉。
现在宫中缺少人手,他家王叔说得不错,林善是个难得的人才,留下他的好处更多。
而且林善既然能有君留山那边这么一条关系在,日后也能更好的保护冬奴,并且他也不是完全的听命于君留山,这比再选派其他的人更好。
那些折子被送回各衙门之后,不论什么派系的人都在这一天同时放下了手里的公务和各自的成见,以衙门为分组坐到了一起去看那堆折子。
分到每个衙门的折子有多有少,这时候一看才知道御史台到底有多能上折,光他一台的折子就占了将近三分之一。
向亭微笑着看向了那些御史,手指点在椅子扶手之上,半句话都没有说。
他年纪小,又是被君后辛直接调到御史台来生生压了所有的御史一头,在御史台中并不算很服众。
以往向亭在朝上和许多人都不客气,对御史台中的人也不客气,还发生过他自己来怼御史台中人的事,因此这些御史与他也没有什么私交可言。
他们也就从来不知道,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长得更小的御史大夫,真生气起来是个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