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眉察觉到了一丝的不对,薛净悟并非如此贪睡之人,昨日他困倦得也不太正常。
但之前莫上先生也为他多次诊脉,都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但愿是我多想了。”
她看了一眼君留山,君留山明白她的意思,微微点头。
“等莫上先生回来,本王会请他再去看看。”
“多谢王爷。”
这一次的事之前君留山就已经分别同他们都说过了,该交代的也交代过了,今早来不过是为了再嘱咐一下安全的问题。
岑见需要配合林眉的调查,而暗卫们的首要任务就是保护好林眉。
“折宁,这一次出去由你贴身保护侧王妃。”
折宁慎重颔首,抱拳领命。
君留山看向了林眉,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交汇,君留山的所有心绪都无法被看出。
林眉只看见了他惯有的认真。
“一切的行动和判断都由你来决定。”
“你自己小心。”
他没有过多地再说什么,让暗卫将备好的东西送了上来,林眉和折宁、暗卫们都拿了东西在身上放好。
林眉把软剑缠上了腰间,装着药粉的纸包放进皮囊,匕首塞进靴子里,再将藏着银针的护手绑好。
君留山已经很了解她的习惯了,都放的是她管用的东西。
在走之前,岑见被君留山叫了过去,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在没人看见的角度,岑见的脸色几变,又在君留山淡然的注视下默默点头。
他们是悄然出城的,有暗卫带着马等在了城外阿明亚喀的院子前。
林眉在其中一匹马的身上,看见了有些眼熟的一把剑。
细细的布条一圈一圈严密地缠在了剑柄和剑匣上,挡住了那些华美的剑饰,但露出的那一点流赤玄色,就让林眉过目难忘。
“那一把祭剑?”
几人一同上马,只有岑见的马上多了这么一把剑。
林眉攥住了缰绳,回头玩味地打量着岑见。
“是,表哥将剑给了我,大祭司也同意了的。”
岑见在剑上拍了两下,手握马鞭抱拳施礼。
“还要多谢表嫂将剑带出来。”
“或许都是天意吧。”
这把剑,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为岑见准备的,当时阿明亚喀也只是想让她交给君留山暂时代为保管。
但就是不知道,到底是谁把这一步步都算计好了,让每样东西都有了恰到好处的归处和用处。
偶然得太过巧合了。
岑见含笑挽了马缰,轻踢马腹让开了马来。
“侧王妃,请吧。”
他们没有直奔大漠深处而去,而是先去了废都,阿明亚喀和莫上先生正在那里。
林眉还想去问问大祭司,他们究竟该往何处去。
一路上,他们就遇上了两次沙尘暴。
在沙尘暴之间,林眉躲在马后,隐约看见了漫天飞沙之中有人影在缓慢又僵硬地移动着。
那些人影无声地前行,也或许是烈风掩盖了声音,她耳膜如同鼓面一样震响不休,头脑有些昏沉。
狂风和黄沙撕扯着那些人影,阴影重重叠叠看不见尽头,眩目之下分不清现实和幻梦。
岑见扯着兜帽顶着狂风走了过来,扶住了林眉把她推倒,在她的人中用力一掐。
“闭上眼睛!”
折宁和几个暗卫都把眼睛紧紧闭着,林眉也在快要击破鼓膜的嘶吼中艰难阖上了眼。
岑见给她拉起了兜帽盖住了脸,又帮她把耳朵给死死堵上。
黄沙之中的人影似乎有几个往这边靠拢了几步,又在岑见沉冷的视线下缩了回去。
林眉醒来时沙尘暴已经过去,天上的银盘朦朦胧胧模糊不清,也没有能看见的星星。
暗卫生起了火,岑见端着一碗药走了过来。
“您把这碗药喝下去会好一些。”
林眉按住眉心和额角,头像是被人塞进风中翻滚了百八十圈,完全不想开口。
折宁过来把人扶起,岑见把碗放到她的手里。
身上并没有酸痛的感觉,但大脑的神经指令难以传达,四肢不受她的控制,手指都在不自觉地痉挛着。
在她打翻药碗之前,岑见重新拿起了碗,送到了她的唇边。
林眉的双唇勉强张开了一丝缝隙,忍着不适一点一点地将药吞咽了下去。
药不知道是什么方子,喝下去一刻之后林眉就觉得自己好了许多。
勉强抓住了自己冰凉的手腕阻止了颤抖,她揉着额头离开折宁的扶持自己坐了起来。
“我这是怎么了?和之前在沙尘暴里看见的东西有关?”
“没有。”
岑见出乎意料地给了她一个否定的答案。
“您只是受到了沙尘暴的影响,这一次的沙尘暴有些搅乱了气场,您又还没有彻底消化药效。”
“药效一下被催动得有些太过猛烈,所以才会有不适。”
“是吗。那我看见的那些是什么?人,还是鬼?”
林眉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那一瞬间的毛骨悚然,就像她第一次见到在废都外的那座京观一样。
似乎越靠近废都,她越能想起当时的情景。
看来那天对她的刺激真的有些大,就算隔了这许久,她好像还是有些紧张了。
“那只是人而已,您不用多想。”
岑见笑意柔和,声音低缓,隔着衣袖按上林眉的手臂,帮着她放松下来。
她这样子,有一点像是第一次上战场的士卒,但总归是会习惯的。
林眉闭上眼反复深呼吸来平缓激烈的心跳,没有再去纠结那个问题。
折宁他们不知道看见没有,但暗卫们都没有露出一点异样。
“离废都还有多远?”
药确实管用,除开一些心理原因,她已经没有任何的难受了。
折宁扶着她起身去了火堆边,暗卫将干粮掰碎煮了一锅,让她好入口些。
“回侧王妃,若不遇见沙尘暴,还有半日即到。”
“今晚赶一赶路。”
林眉在沉思了片刻之后就决定了,接过暗卫送上的碗,让他们各自去休息。
“都先好好休息,半夜之后再赶路。”
“是。”
岑见把烤着的饼子拿了一个起来,吹着气在手里来回捣弄,折宁默默把自己上手已经凉了一些的递给他,换来了那个还烫手的。
林眉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向折宁挑了挑眉,又看向捏着饼子细嚼慢咽的岑见。
“说来,王爷小时候是什么模样?”
“表哥小时候瘦瘦矮矮的。”
岑见吃完了一口才不假思索地答了出来,折宁打着眼色想要拦住他,但没有被岑见理会。
反正坐着也是无事,林眉不想去想其他事,就准备聊一聊她好奇了许久的问题。
君留山在之前,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个时候的表哥长得好看,但整个人阴沉沉的,又不爱说话,几天开不了一次口。”
“仁宗其实挺心疼表哥,不过也只是如此了。”
那位娘娘在生下君留山之后的日子里得到的待遇,和她对待君留山的态度,都透露出仁宗真正的无情来。
岑见不好过多地议论此事,点到即止地用一句话带了过去。
林眉不能想象瘦瘦小小的君留山是什么样子,但岑见和折宁都忘不了。
折宁低着头没有插话,也没有再阻止岑见。
“表哥是在出宫开府之后才蹿高的,刚出来的时候,也就比我高了半个头不到。”
“但表哥可是比我要大了五岁,我小时候就已经不算高了。”
岑见比划了一下,差不多是在他现在的肩部还要往下。
这两个表兄弟,似乎都在后面猛然蹿上了个子。
他边说边瞥着林眉的神色,见她似乎有了一点笑意,也就继续说了下去。
“小时候表哥总是会被教导皇子的夫子罚,因为表哥从不对课业上心,还会逃学。”
“和人打架也可凶了,还在学堂上公然把一个郡王世子丢进过望文阁外的池塘。”
不说林眉,连折宁都被惊到了,咬着饼半天没有下口。
但想了想现在君留山霸道的作风,似乎又没有那么奇怪了。
再怎么说,君留山也是仁宗为数不多的,没有被废掉的儿子之一。
他再不受管教,宫中有资格管教他的人本也不多。
仁宗和先帝又都似乎没有想要太过限制他的意思,可不就让他无人敢惹了。
“不过,谁让表哥长得好看呢。”
“诸皇子之中,当以表哥最为好看了。”
其实说起来,幼时的君留山和顾明珏还有点相像,只是之后两人的际遇差别太大了。
林眉看了眼提起这些都有些神采飞扬的岑见,觉得已经看透了这位岑侯的本质了。
那么小就知道撒泼打滚地要缠着君留山,看来还是天生的。
但有一句话放到君留山的身上,林眉还是认同的——
“美人做什么都是对的。”
这话她没有说出来,岑见的表现已经诠释得十足到位了。
脾气不好的阴沉神色,放在这般好看的眉眼上,也是再给他添上不同的美色罢了。
“咳。”
折宁回头瞪了一眼竖起了耳朵的暗卫们,暗卫们仿若无事地缩回头,有志一同地保持着安静。
就这么大一点地方,岑侯说的话,他们再不想听也要往他们耳朵里钻,这怪不得他们。
但林眉和岑见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岑见一手还拿着饼子扭着头和林眉笑着说话,一手已经将剑甩了出去,沙子之下传来了剑锋切过肉体的沉闷声响。
暗卫如鹰般掠起,尖爪勾进了猎物的身体里,那一点拙劣的隐藏伪装全然无用。
还在扭动挣扎的猎物接二连三地被从沙下拖了出来,没有来得急发声就被捏碎了颈骨,尸体被嫌弃的丢弃在地。
他们都穿着黑色的短衣,双目圆睁,不甘又不解地执着望向林眉他们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