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子今就跟三月艳阳天里被人抽了骨头似的,一下子萎靡了起来,行进间如同行尸走肉,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好像一句话就让她凭白患上了低血糖。
就在头顶上的盖亚的二楼,像是变成了什么洪水猛兽,她都走到了电梯口,可好半天都迈不开腿上去,手里拿着那份体检表格,只想干脆扔进垃圾桶一了百了。
这时候命运终于稍微伸出手来借她搭了一把,只见平时和尹子今还算是点头之交的游乐场检票师傅走了过来,看样子也是要上电梯。
要是平时,尹子今自己能干的事基本上不会开口请人帮忙,可她今天实在不想也没有力气上去了,便开口寻问那位大哥能不能帮她把表交到二楼去,好在人家正是部门派来交表的,很爽快的就答应了。
到现在,今天盖亚的楼她已经没必要再上去了,表一离手,她就转身离开了总部。赶着要去见的人现在用不着见了,她也不必再请一天假,回去上班吧。
可她脚下又是一顿,事到如今,一切都给她盖上了一场笑话似的尘埃落定,她还跟盖亚这里头搅和什么?趁早离开得了。
但她今天不去上班,还能去干什么?
最终,她竟然还是赶在了上班打卡的最后时间之前到了游乐场休息室。
领班也是才刚赶回来的,一见她还是一愣,不禁想着刚刚才还因为她挨了顿臭骂,一时就有点心虚,“哎,子今不是说今天要请假吗?回来拿东西?”
尹子今面色发白的摇了摇头,“不请假了徐姐,我回来上班的。”
领班:“不是有急事要办?”
尹子今又是轻轻摇摇头,没再开口解释什么。
看她明显心情不好,领班心里就更虚,想开口可又不知能往回找补什么,只好又默默把嘴闭上,看她去换衣服了。
为了防止今天的伊利斯教授脸色太难看,真的像个鬼一样吓到小朋友,尹子今先是转去了卫生间,打算洗把脸,好歹提起点精神。
可人还没进到卫生间里,里面毫不掩饰的说话声音就飘了出来,只要没聋的,走半个走廊就能听见,她连偷听都不必,劈头盖脸就被灌了一耳朵。
“??????别说你们没想到,谁能想得到啊,她尹子今竟然是咱们谢总的前妻,这才是真正的鲜花插在了牛粪上,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
孙静怎么会知道这个!尹子今当即就是脸色一变。
廖婷婷那把娇滴滴的嗓子在一边风凉道:“要说也是人家有本事,几年前就能搭上谢总,虽然翻了船,可现在不又照样搭上陈总?说起来陈总也是可怜,如今沦为了尹子今的接盘侠。”
“真看不出来,她也太厉害了吧!”
“她可真是人不可貌相,看着挺乖的一个女孩子,竟然这么乱,谁能看出来她孩子都那么大了呢。”
“你们说,传说当年谢总是让他前妻一手给抛弃了,才一气之下离开国内去的英国,尹子今要是自己抛弃的谢总,她现在竟然还能照准了谢总门下一头扎回来,这也太不要脸了吧?她是混不下去了,看咱们谢总现在如日中天,就想凑上来吃这把纯金的回头草啦?”
孙静一声冷笑,“我看也是,毕竟她又没什么真本事,大字也不识几个,靠在外坑蒙拐骗没准儿什么时候就翻了船,八成是盼着前夫能心软一点,这不就特意卖惨卖到咱们谢总门上来了嘛!”
还越说越像真的了,差点把尹子今气笑出来,就好像尹子今给她们几个把自传当传单发了一遍似的,还大字不识几个——这年代大字不识几个的出门能坐明白公交车就不错了,还能有这份心机呢?
尹子今心情本就不好,忽然又想干脆托她们一起下水,大家有什么话也别攒着背后说了,当面说个痛快得了,看看她们会是一副什么表情。
这下干脆将脚尖继续朝前迈,自顾自的进洗手间洗脸去。
那个身高比她们大多数都矮了一截的女孩子,就一脸平静的顶着明目张胆的坏话走了进来,就跟听不见似的,满身毫无作假的平静,卫生间里大放厥词的几个公主都未曾想过尔等脸皮能厚到这种地步,竟然不约而同的静了片刻。
孙静和廖婷婷俩人正闲闲的靠在洗手池旁边,揣着手一副惯常偷懒的样子,显然是洗手间八卦中心的常客,另外还有三个女孩兴冲冲的围在她俩身边,一个戏台子就搭成了。
尹子今瞧也不瞧她们,一侧身,从中穿过,二话不说就进了戏台子中间,站在孙静和廖婷婷中间的洗手池前,弯下腰别无他顾的摘了眼镜开始洗脸。
她其实很清楚自己,从小身边就有很多同龄的小孩其实是怕她的,包括一些男孩子,她脾气不好,出门常摆的脸色也是冷淡,对人少有好脸,看着就是高冷的,那副样子挺不招人喜欢,但偏偏也挺唬人。
要不然这些人早就欺负到她头上来了,那还能给她两分薄面的攒到背后再说她坏话?
果不其然,洗手间里的五个公主真有那么一瞬间让她唬住了,甚至有一个没种的当即磕巴的吐出了一句“我上完了先走了”说完就从门口溜了。
还不等尹子今发笑,孙静就恼了,她自个儿知道在那一瞬间她心中也是生出了些微的胆怯的,不由更出离愤怒了起来,况且面子里子丢在尹子今的面前,哪能不找回来。
孙静好整以暇的将手往胸前一盘,显然兴致勃勃的准备好一番挑事,“咱们呀,跟人家比也实在是差得太远了些,真是自愧不如,瞧瞧,脸上这么大条疤,要是搁我身上我连门都出不了了,哪儿还能这么兴风作浪的你说是不是。”
廖婷婷假惺惺道:“这条伤口这么大,当时肯定很痛吧?是怎么弄成这样的呀,把好好的姑娘家的脸毁成了这幅样子,谁下的手?这么狠心!”
孙静:“嗨,你说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整天盘算些歪门邪道,见了豪门就往上扑,说不定抢了哪个大小姐的男人,被划个大花脸也跟玩似的,给她这点教训算是轻的了。”
说完众人纷纷发出一阵嗤笑,霎时好一顿花枝乱颤。
尹子今这把脸终于洗完了,她抬起了头来,慢吞吞的甩了两下手上的水,就见身后几人不约而同静了下来,像是如临大敌的在等她的反应,她这才后知后觉过来,兀自点了点头,淡然的说:“我这条疤是怎么来的?”
尹子今一开口,这一身的轻蔑简直是打娘胎里带来的,明明没什么表现,却浑然天成的融进了每一分气质之中,她也不转身去看任何人,就面对着镜子,像是在照镜子里的自己,可透过镜子的反射却明明又用目光将所有人拢在了里面。
孙静回过神来,就发现每个人都不自觉的将目光移像了镜子里的尹子今,一副眼巴巴的样子,真是蠢极了。
尹子今面无表情,话音不大不小、不紧不慢,却每个字都咬的清清楚楚,“就在这样一个洗手池前面,是个晚上,我自己用剪刀喇的,疼得厉害,血也流了不少。”
她张嘴就讲了个“鬼故事”!
表情、语气、氛围都十足到位,卫生间里一静,又是一下子将几人都唬住了。
瞅她们这反应,尹子今也觉得痛快,半笑着将眼睛往下一转,水光一滑,再从眼尾挑上来,最后水到渠成的从嘴边溢出一声嘲讽的轻笑,像风打在最薄的瓷器上打了一下,实在是动听极了,“我为了不被他们找着,把脸都划烂了,可谁能料到他们也不嫌丑。真是旱的旱死涝旳涝死,你们什么都没有,居然连张漂亮的脸也生不出来,活着真没意思。”
她的眼神和声音像是冰凿成的玉壶里传来的,冲耳一阵凉意,几乎能掐出水来,活像是聊斋里的女鬼,不禁令人生出一股非人的惧意来。
可她说的话又能把人噎死,面前这些姑娘哪个不是从小被人称赞漂亮的,早就在心里自居美女,自认为要说和尹子今的差别也不过就是各自出众的地方不同而已,优越感都已经抬了十几二十年,哪能受得了她这么狂妄的一句。
不由得又怕又怒,真是肝火都旺了。
孙静要是有尾巴早就呲成一团毛球了,就连廖婷婷也忍不住黑了脸,恼意上头,冷道:“我们倒是什么都没有,我们惭愧。哪像你啊,什么都有了,儿子都那么大了,也不知那孩子看清楚没有,自个儿是投了个什么胎,连爸爸是谁都说不明白,出生就白捡了个名字,‘野种’。”
“野种”这俩字,就这么凭空出来了,掷地有声的砸在了尹子今的心上。
她发现原来她早就已经将这两个字裹在了心里,唯恐谁会放在自己心尖上的儿子身上,就连挨着他半点皮,都让尹子今受不了,比火还烫。
尹子今当成翻了脸,嘲讽的神色猛地一敛,只剩下一张淬了冰的小脸,她的嘴角绷得紧紧的,竟然不打算再接话了。
然而她的手却飞快动了起来,先是风似的给了廖婷婷一嘴巴,抽的她脸偏了过去,接着任是谁也没看清,她已经攥紧了廖婷婷的头发,抓着她的头猛地磕在了旁边的柜子上。
风一样的女子简直不足以用来形容尹子今了,S市这种文明的大都市本已经早杜绝了的景象又上演在此——大家墨守成规的“撕逼”不一直是文斗吗?她说来武斗就来武斗,招呼都不打一声!
要说女子武行必备技能就是抓头发,她将廖婷婷一头长发抓到了头发根,已是将她牢牢掌握在手,廖婷婷便成了翻肚的蛤蟆只能叫唤。
见另外两人都吓乱了,孙静只得下场去救,心说谁怕谁,反正是尹子今先动的手。
她跟着就拽起了尹子今的头发。
可她没见过这么狠的人,尹子今头发被人拽在手里,她竟然还能闷不吭声,任由头发快要被扽秃了也不撒手,坚持掐着廖婷婷往柜子门上怼,孙静手下拽的越紧,她就怼得越凶!
孙静手都吓软了。
旁边那两个女的于情于理也不敢再掺和进来,几乎快要被吓得喊妈妈。
终于,廖婷婷不绝于耳的尖叫声把人都招了过来,眼看着一大堆人从楼道涌来,经理一马当先的进了女洗手间,指着她们怒吼:“干嘛呢,干嘛呢!!这是文明社会!!你们都给我撒手!!!”
尹子今的眼睛像是狼一样,又冷又锐的盯着廖婷婷,手下半点没松,她不松孙静也不松,廖婷婷被瞪得后背一阵冰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仨人就这么僵持着。
洗手间很快就被人堵了个水泄不通,将里面掐成一团的三个人看了个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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