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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败露

寻君记 夷歌四起 4936 2022-11-05 02:10

  徐云期在长安的社交圈子里消失了数月,从前打过交道的一众贵女都没能见过她一面。据徐云期阿嫂的说法,阿云染上寒疾,需在郊外的温泉山庄里修养几月。

  如今徐云期的寒疾见好,她也就从温泉山庄里搬了回来。

  这一夜,是长安周府周大人的四十岁诞辰,周远兆为一代大儒,博古通今、文章卓绝,声名在外,曾经做过永成帝的老师。他的寿宴,四方前来的宾客络绎不绝。

  徐家的马车装饰朴实内敛,驶过一条繁华街道,扬起一路浮尘,随后绝尘而去。

  一旁的食厮里有些悠闲的好事之人,探着脑袋张望,其中一个络腮胡大汉咦了一声,“啧啧,又是两辆士族马车,今天真是奇了怪了,不过一个时辰,打这条街上就过了如此多的马车。”

  酒肆里的不过是些富户商贾,抑或是贩夫走卒,他们最是爱听那些官宦士族之家的逸闻。

  另一个文士打扮的人留着一小撮山羊胡,往徐府远去的马车背后追了一眼过去。摇头晃脑卖弄起来,“诶,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据说今夜是周府周大人的寿诞,这些车上的人,估计都是去参宴的。刚刚过去的乃是新任中书令徐家的马车,如今的长安,有几户人家能有徐家风光?”

  “话说起来啊,近来闹得沸沸扬扬的徐府和肃王府结亲一事,你们听说了吗?要我说啊,此事还有些门道……”

  如今天下动荡,突厥外敌虽已暂时平定,可大梁风气日益奢靡,高官之间渐生相互勾结朋党,排除异己之风。另有几位分封在各地的亲王因不满成帝新政,暗中积蓄势力,蠢蠢欲动。永成帝囊中的大梁朝,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

  几位亲王当中,肃王一直处于中立地位,不偏不倚,既不过分亲近皇权,也不向各地藩镇势力靠拢,让人有几分摸不透他的心思。近来肃王染疾,本命悬一线,因得遇名医,病情才逐渐有所好转。不料,这时传来了其次子赵豫戈即将迎娶徐家女为妇的消息。

  一石激起千层浪,引起各方诸多猜测。

  如今的长安徐家祖籍原在杭州滇桥一带,原属余杭郡,后朝廷改郡为州,是个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之地。长子徐楷受先帝器重,他又与周家结亲,是先帝的肱骨之臣。徐楷早逝,其子徐砚修依旧秉承先父遗志,辅佐李家帝王,守卫李氏江山,兢兢业业、毫无异心。

  而此时赵徐两家意欲结亲的消息传来,好似要在冥冥中打破肃王府和皇室、以及各藩王之间的平衡。

  酒肆里的众人平日里闲散度日,春季里暖上一壶酒,听上几支小曲儿,再伴着长安城里的奇闻轶事下下酒,浮生一日,不过如此。

  **

  赵豫戈拜见完徐砚修,没几日,又马不停蹄地去了周府见过徐云期的舅父。

  如此,这门亲事才算是最终敲定了下来。

  婚期不远不近,定在永成二年的秋天,八月初六,是个宜嫁娶、纳采、祭祀、祈福的吉日。

  赵豫戈在西北立下汉马功劳,如今突厥与大梁议和,他卸任安西都护将军一职,圣上对他更加倚重。几乎是在赵豫戈婚事勘定的同时,他已是十六卫禁军中的左右卫将军,军号“骁骑”,一时间风头无两。

  赐婚和授职的两道旨意同时下到了肃王府,不止是王府,连带着整个长安都陷入了一片骚动之中。

  风流名士们争相传颂、极力渲染,写诗作赋赞其英雄豪杰,中流砥柱。另有不少士族子弟们受到鼓舞,纷纷效仿,立志日后从军卫国。

  ……

  长安肃王府,一派恢弘的大门前,一辆马车粼粼驶来。

  “郎君,到了。”车夫的声音拘谨恭敬,轻声提醒着车内主人,近日来主人似乎心情极差,他低低开口,生怕惹了他不快。

  春来寒去,灰白的枝杈上抽出新芽,天明如镜,及目是一片澄澈的碧蓝。肃王长子赵辅陵一身月白长衫,看似平静的眼神里带了一丝难以察觉的阴鹜,他掀开车帘的一只手掌莹白如玉,脚踏在趴跪在地的马奴背上下了马车,随即大步往府门走去。

  他走到正屋门前,刚一背脊有些佝偻的年长仆从鞠躬道:“郎君来得晚了些,王爷等了许久没等来,现在似乎是睡下了…”

  赵辅陵停下脚步,皱眉往里瞧了一眼,“是我来迟了,今天杂事颇多,实在抽不开身,那我等父王醒了再来便是。”

  他转身欲走,屋里掀帘走出来一个侍女,笑吟吟喊了一声,“郎君莫走,王爷醒着呢,唤你进去叙话。”赵辅陵顿住,随即衣摆一动,往里走去。

  屋里药味呛鼻,他也丝毫不敢显露半分不适,恭恭敬敬行礼:“父王,孟衡来了,。”房里只有父子两人,赵辅陵抬眼看榻上半靠在坐垫上的肃王,他脸上病容未散,眉头暗沉。

  此时天气转暖,肃王卧于榻上,身上还裹着厚重毛毯,他闭目,没有看站着的长子,“嗯,我叫你来,是有一事要问你。”

  肃王赵钧年约四十出头,几月前染疾,还未痊愈,虽在病中,一双虎目扫来,犹如两道利剑,让赵辅陵心头一震。

  他静默,低头侍立,“父王教诲,孟衡洗耳恭听。”

  “近来益州刺史王敞结党营私、贩卖私盐一案,你可有耳闻?”

  这句话说出来,赵辅陵心中再无半点侥幸,凉了半截,他面上没有丝毫表露,正色道:“我虽然忙于公务,也有所耳闻,此等罪大恶极的奸党,食国之俸禄,却不忠君之事。”

  赵钧气极而笑,两道浓密剑眉竖起,他一向知道自己这个长子,最是能装模作样。他盯着赵辅陵半响,怒道:“好,孽障!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

  声音中怒气万钧,抓起案上的一盏茶水向他砸去,正中额头,霎时温热的茶水浇了赵辅陵满头满脸。

  他只觉额头一阵抽痛,缓缓流出的血比那茶水还要冷上几分,模糊了视线。

  他来不及擦血,双腿噗地一声跪了下去,“父王…孟衡知错,请父王饶了我这一次。”

  他知道此事一旦败露,依父王的脾性,只有跪下认错,任何解释都是雪上加霜。

  大梁实行施盐专卖法,朝廷为开辟财源,将食盐产业牢牢掌控在手中,垄断盐价,从而提高税收,充盈国库。正因如此,如今盐价虚高,有十斤肉不换一斤盐的说法,可想而知其中涉及的利润有多大,大到连许多宗室、权贵都忍不住要从中作梗。

  赵辅陵不认为自己贩卖私盐从中牟利一举是错的,他错就错在手底下那些私盐贩子太过蠢笨,被上面的人抓了个正着。

  要不是因为益州王敞触犯圣怒,被圣上拿来杀鸡儆猴,并勒令全国彻查各水、陆路的私盐贩运,他赵辅陵也不至于受到盘查,以至于见恶于父王。

  好在父王已经帮他梳拢关系、上下打点,暂时压下此事,他这次算是险过一关。

  赵辅陵咚咚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父王,儿子之所以会有此举,完全是为了王府着想啊!突厥虽定,可还有各路王侯割据一方,蠢蠢欲动,说不准何时就要再起战事。我们不居安思危,来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该如何是好?儿子每每想到此处,心中难安,恨不能为父王分忧解难,只好出此下策……”

  赵辅陵一脸悲壮愤慨之色,夹杂些许悔恨在其中,双眼饱含热泪,混合着鲜血流下,状态极其可怖,望着他的父王。

  赵钧凝视于他,面色阴沉,良久,久到赵辅陵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了的时候,赵钧咬牙,冷声道:“好,你说你贩卖私盐是为王府着想,我姑且信你。”

  赵辅陵心下一定,闭目叩首:“父王明鉴,儿子再也不敢了。”

  久久没有传来父王让他起身的声音,忐忑不安之际,一道冰冷声线传来。

  “那你现在和我说说,你派人不远千里去刺杀你弟弟,险些要了他的命!也是为了王府着想不成?”

  赵辅陵抬头,目露惊骇,直直地望着赵钧,一时忘了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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